太医令心内不解,原本太后说的是不与上皇治,只要日日请脉,做个样子,不让人起疑便是了。现忽然要治了,比不治更叫人为难,风疾岂是好治的?
太医令自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的退下,心中已急得要抓耳挠腮。
阿武从未想过,竟会有这样的一日,她赖以生存的信仰摇摇欲坠。
怎会如此……在她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却不知更大的痛苦还在前方。她枯坐榻上,一时想到病榻上的上皇,一时又想到多年前那如阳光一般灿烂的少女,画面在二人之间轮转,她仿佛看到病榻上的人换做了奄奄一息的高阳,这一幕,哪怕明知只是她的臆想,都让她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阿武僵直着身体,扶着采葛的手站起,采葛担忧地望着她,太后的手,冷得如隆冬的寒冰。
当阿武再到芙蓉园时,那是一个阳光绚烂的日子,高阳与晋阳、新城坐在亭子里谈笑,她们的身旁,太平正抓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兔子,兔子让她折腾的呆呆的,放到草地上都不会蹦跶。
那画面宁静而恬美,阿武远远地站着,不忍走近,不忍打破。高阳面上的笑容清浅而满足,仿佛那被她紧紧掩着的病痛是当真不存在的。
眼泪,倏然而落。阿武捂嘴低泣。她匆匆转身,落荒而逃。
她从不曾想过,会有一日,在她的殿下面前,她会这般慌乱地逃开,只因不敢面对。她只能回到宫里,逼迫着太医令,集整个太医署之力,要他制出能医好上皇的药物。
想也是不能的,若能医好,早就医好了。整个太医署被逼的鸡飞狗跳也没办法。
动静闹得这样大,高阳不会不知道,但她那边一丝风声都无。
病人,往往比家属勇敢。
阿武再次走入芙蓉园,高阳正在池边垂钓,太平蹲在她的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池边,和谐得很。
阿武走过去,站在太平的另一侧,高阳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便继续盯着湖面。
她这种坦然到了极点的模样,只让阿武不安。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旦世间没了高阳,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去争取的。就如撑起她生命的支柱,哪怕她们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分离,有时一整年都见不上一次,她皆无惧,因她知她在,纵使她嘴硬的说不肯等她,但阿武就是心安,因她在。
若支柱塌了,她如何存在。
阿武惶然不安。
太平抬起头来,仰望她。她悄悄伸出小手,碰碰阿武的手背,阿武低头,她便微微的笑了一下,带着点儿羞涩。
阿武愣住了。
高阳在这时开口,她并未回头,仍旧望着毫无波澜的池水,她道:“那时,每当听闻你有身孕,就如在我心上割下一刀,我又痛又怨,之后,便又是静下心来等待。但这怨痛,便留在我心中,实难释怀。”
阿武觉得高阳的话,便如一块块巨石,她每说一字,便在她心中添上一块,压抑而心疼,愧疚而无奈。
“但现在,我却觉得有了太平,真好。哪怕有一日,我终要先你而去,你也不必过得太孤单。”高阳冷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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