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嘛,当然好啊!”宋海峰见马扬持这种态度,显得很高兴,马上说:“那就好。
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我想我们俩一定会合作得很好。”随即,他还要求马扬,
“在正式任命下达前,你不要去跟任何人谈及我俩今天的谈话。不同的人从不同角
度看问题,往往会把好事也看歪了。”马扬马上答应了下来:“那当然。那当然。”
其实,即便是宋海峰没做这样的提示,马扬那天在贡志和面前也会装“不知道”的,
因为这种人事安排问题,是官场中最敏感的。从好的一方面说,它的确是事业成败
的关键所在,难怪人们要如此关注它,并时时为它揪心;从另一个角度说,在我们
这个体制里,它又是造成利益再分配的最重量级的驱动器,很自然会引得某些人
“技痒难耐”,尽全力在“谁又上了”“谁又下了”的漩涡里周旋奋进。在这个领
域里,任何的不谨慎,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既伤了别人,也会伤了自己。
对此,刚走马大山子的马扬当然要慎之又慎,即便在贡志和面前,也要如此。
“我希望你能发挥你的影响,阻止来海峰去大山子任职。”贡志和突然这样说
道。“为什么?”马扬暗自吃了一惊。“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小子当然是不希望宋
去大山子……”“为什么?派一个省委副书记去加强大山子的工作,我怎么会不乐
意?”“你操!半句真话都没有。不跟你说了!”说着,贡志和起身就要走人。
“别别别……”马扬忙跟着起身,拦阻。“请继续往下说。”贡志和勉强坐下,犹
豫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马扬,咱俩过去是战友?”马扬答道:“现在还是啊!”
“今天来找你之前,我找了一些人打听你马扬最近的所作所为,大部分反映,认为
还可以吧,觉得你老兄基本上还保留了个人样……”马扬哈哈大笑起来:“我操!
我这样的,还只够个‘基本’?”贡志和继续很认真地说道:“马扬,你听我说,
宋海峰要去大山子,是有私心的……”马扬立即反驳:“此话差矣。他一个省委副
书记,到大山子兼一点职,既没升官也没提级,所得的只是劳神费心,责任更重大。
说他有‘私心’,既不公平,也不公正。理由何在?”贡志和说道:“马扬,你还
记得不?今年春节,在省社科院组织的一次团拜会上,你问过我,为什么这一两年
看不到我的研究论文了,更见不着我的理论专著了。当时,我只告诉你我心有旁骛,
另有所专。现在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一段时间,我没在历史的故纸堆里梳爬,而
是回到现实的大森林里寻找一条被迷失的路。具体地来说,对经济领域的一些不正
常现象做了些深人的调研。再具体地说,我也和你一样,着重研究剖析了所谓的‘
大山子现象’。就是要搞清,像大山子这样的国宝型企业,这些年究竟是怎么一点
一点衰落下去的。”马扬忙说:“研究大山子现象,也可以出专著嘛。只要是写我
们大山子的,出版方面,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想办法替你解决。钱的问题,包在
我身上。”“我研究大山子现象,目的不在出书,更无意向上敬呈心仪……”马扬
马上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贡志和的鼻子笑嗔道:“挖苦我?”“我只是在求一个自
己心境的明白。我要知道我到底站在什么地方,将和一些什么样的人走向一个什么
样的结局,是最后的涅槃呢,还是不可避免的毁灭……”“这一切,和尊敬的宋副
书记去不去大山子,有什么关联?”贡志和说:“如果我告诉你,宋海峰死活要去
大山子,目的在于牵制你,不让你揭开一个在大山子藏得很深很大的黑洞,你会接
受吗?”马扬心里一紧,脸部的肌肉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被极大地震撼了的情绪,端起身前茶几上的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
细细地打量着贡志和,却久久再没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马扬才竭力把语调放平
缓了问道:“你……开玩笑?”贡志和却依然很认真地反问道:“你看我像是在跟
你开玩笑吗!”马扬迟疑了一下,上门外去看了看,确认了门外没人,这才又回到
座位上:“能说得更具体一点吗?”贡志和看看手表:“你有时间听我说吗?十分
钟早过了……”马扬忙说:“只要你愿意说,我可以把今晚原定的所有活动都推掉,
听你说。”
就在这时候,贡志和向他提到了那个“言可言”,然后又简略地跟马扬谈了他
大哥跟他的那次深夜长谈的内容,谈到修小眉和张大康,谈到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有人抄了他的家,烧了他的办公室等等等等。马扬忙问:“这些情况你都没有向有
关部门报告?包括你的办公室和家被抄,都没报告?”“办公室被抄,当然是瞒不
住的。但单位和当地派出所都把这件事只当做一般的溜门撬锁案在查处。”“也没
跟你父亲透露一点这方面的情况?”马扬又问。
贡志和摇了摇头:“事情牵扯到我嫂子,还牵扯到张大康。我不能轻举妄动。
我爸爸太喜欢我的大哥了。只有我们自己家里人才知道大哥的牺牲使老爸经历了一
场什么样的痛苦。大哥牺牲后,我爸爸特别不能容忍任何人在任何一点事情上无故
伤害嫂子……何况我现在所掌握的,无非也只是一些表象。真要把它拿到桌面上去,
有很多方面还说不太清楚,也缺少必要的证据。”
说到这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马扬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不好意思
开口。”
贡志和笑道:“别跟我装小脚了。你还不好意思?”马扬说:“是关于你家庭
的。”贡志和说:“你居然也对别人的感兴趣?”马扬说:“老早我就听
说,你们家兄弟姐妹不全是贡书记的亲生骨肉。”贡志和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不
了的事情。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他们说,只有你大哥是贡书记的亲骨肉,
你们几个都不是的。”“yes.我、志英和志雄都不是开宸同志的亲骨肉。我们都是
他收养的孤儿。当然我们这几个孤儿不是战争的产物,是一次事故的产物……”
“事故的产物?”“你应该听说过嘛,‘文革’前,大山子曾发生过一次特大事故。
事故中牺牲了一些干部和工人。我们哥儿几个就属于双亲都在那次事故中牺牲了的
那种……”“贡书记为什么要收留你们呢?”“他那会儿就是我们生身父母的领导
吧。他不愿意让我们在福利院长大,就把我们带到家里来了。”“你说贡书记特别
喜欢你大哥……”“你千万不要误解我说的话。他喜欢我大哥,跟血缘没有任何关
系。大哥从各方面都特别像我爸,内心气质、思想追求、为人做事都特别像。我们
大家也特别尊重大哥……”
“你觉得这件事只凭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把存在于你大哥心中的那些疑
团搞清楚了?”“我当然不会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在
危及一些人的存在。抄你的住所,烧你的办公室,是那些人向你发出的警告。而且,
最糟糕的是,你这么单干独斗,付再大的代价,也不可能把这件事搞透。”马扬冷
静地分析。贡志和激动了,站起来说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到检察院去,或者
到纪检委去,向他们举报省委副书记,举报本省最大的民营公司老板,举报我自己
的嫂子?他们说,你有什么证据。没有。你听谁这么说的?我大哥。你大哥是谁?
当今省委书记的大儿子。你是谁?我是当今省委书记的二儿子。我……我能这么干
吗?或者学学好莱坞悬念片的手法,从报纸上剪些单词,贴成一匿名信给他们寄去?”
马扬不做声了。
贡志和说:“我知道,让你出面去阻止宋海峰到大山子兼职,是给你出难题…
…”
马扬缓慢地摇了摇头,说:“这道难题真要有解,那,咱们付什么代价也拼命
去试一把。可你这道难题,对我来说,压根就是没法解的。首先,我们有什么理由
去否定对宋海峰的任命?没有。一切都是猜想。这是拿不上桌面的事。再说,我有
什么能耐去阻止一个省委副书记到大山子兼职?而且他要兼的这两个职务,原先还
都是我要兼的。我闹的力度不大吧,挡不住他。闹的力度太大吧,人家会说,马扬
这小子想权想疯了,居然跟省委副书记争权……”
贡志和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想为难你。可是,你想啊,这件事跟你、跟大
山子还是有直接关系的。假如大山子确实存在这么个黑洞,你说你在大山子怎么干?
你就是干出个金山银山,也经不住他们往这么个黑洞里祸弄啊。而且我还认为,前
些年大山子的衰落,固然跟管理体制的陈旧、生产构成脱离市场需求、干部思想观
念的落后、素质的欠缺等等因素有关,但跟存在着这么一个黑洞,是密不可分的。”
“……证据,说这种话,应该拿出过硬的证据!”
“证据,我暂时还没有。但有一个现象我认为也是能说明问题的……”
“什么现象?”
“穷庙富方丈现象。你看看那些濒临破产、举步维艰的国营企业,他们的厂长
经理,很有一部分人用着高级轿车、出人高档酒家豪华宾馆,自家没有个四五处住
房,也总有两三处,每一处住房都装饰得跟宫殿似的,动辄便出国考察,去港澳早
已不过瘾,去欧美就跟去南门外大街溜弯一样随便……”
“这是个别现象。”
“你又在跟我打官腔!好了好了。您老人家也别为难了,到此为止吧。就算我
今天什么也没说,您呢,什么也没听见”等一等。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想好了,
我会主动找你的。不过,在我主动找你之前,你得停止一切非法活动‘,也不要向
任何人透露今天我俩见过面。“
“我非法?我省社科院的一个研究人员,搞社会调查,非法吗?”贡志和又叫
了起来。
以上这些,就是那天他俩谈的。
“马扬,已经过了好些天了,你想得怎么样了?你还要想多长时间?你还在等
待证据自己送上门来吗?他们已经开始杀人了。杀的就是最重要的证人。你还要等
他们杀死几个重要证人以后,才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马扬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贡志和站起来叫道:“笑?!我连跳楼的心思都有了!”
笑容从马扬的脸上渐渐消失,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头,正视
着贡志和,真挚地说道:“志和,你真是个好同志。我真的以自己能拥有你这样的
知心朋友而自豪。说一句实话,在今天,还能有这样的激情,为一些跟个人并没有
什么直接利害关系的事情着急上火、暴跳如雷、爱恨交加的人实在是不多了,甚至
可以说已经很少很少了。对于这一点……我有时候的确感到非常非常茫然……”
“少说这些好听而无用的废话!”马扬看看手表:“我得赶紧去见你老爸了。我说
几点看法。一,要我去阻止宋海峰来大山子兼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搞得不好,会
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由我去做,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第二,
这跟我看重不看重个人的权位得失,没有任何关系。由我去做这件事,完全违背政
治常识,也违反游戏规则。而在政坛上,为人做事尤其得遵从游戏规则;第三,我
觉得,你最大的一个失误,就是事至今日,还瞒着你那位可尊敬的父亲。是的,事
情有可能牵涉到你大哥的,你也不想在事情搞得水落石出前,去伤害你那位可
尊敬的父亲。这种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你必须明白,他不仅是你的父亲,还是
我们k省的第一把手。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更注重他一把手这个身份,而不是缠
绵在父子之情上。在k省,只有他才有这个可能对如此重大的问题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丰富的政治经验和手中掌握的足够的运作手段,都是我们这些人所望尘莫及的。
如果事情不涉及你大哥,还好办一些。而事情又偏偏涉及到这么一个人……最后一
点,关于大山子问题,宋海峰问题,我们还是要重证据,没有证据,这些话你千万
不能在外头乱说……千万千万啊!!”
贡志和知道再说也无用,便立即应了声:“好了。我明白了。”就往外走去。
“志和!如果你真把我当知心朋友,一个可信赖的真朋友,一个你认为他是真
心要把大山子的事情办好、甚至有心把中国的事情办好的人,在你决定要对你父亲
开口之前,请跟我通个气。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许并不是不重要的:在跟你父亲
谈这件事的时候,请注意回避他身边那个姓郭的秘书。”
贡志和一愣:“你说的是小郭?他怎么了?”
马扬说道:“我只是有一种直觉,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你注意他一点就是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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