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隶深吸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陈靖语速极慢:“开始我想,活着就是痛苦,得赶紧结束这一切,但每回吃了药,心情便忽然转好,就像天底下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事,等停药后,又发现那是过分自大,乐观到愚不可及,就告诉自己,我得死,立即去死,不能再让那个家伙回来,再把这心思忘得一干二净,可笑的是等再吃了药,我又觉先前那沮丧失态完全不知所谓。吃药或停药时,我根本就是两个人,一个向生,一个向死,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我究竟该听信哪个声音去行事。”
丁隶叹了口气:“我说了,你别乱想,好好活着就行。”
“如果连想都不能想还算活着吗。”陈靖说,“我有时觉得,我是因为病了才想死,有时又觉得,是因为吃药才想活。一个是病,一个是药,究竟哪个在造假象,为什么人们都认为前者才是,就因为它符合这世俗里的乐生恶死吗,可是全以世俗去活,毫无半点主意,岂不和虫豸一般,这样的命哪有半点价值。”
丁隶无言许久,搁下了水杯和药片。
如果不带任何感情做判断,他可以说那两个都是你,你可以听信任何一个。乐生恶死也确是世俗,换做从前谁要把它当成真理强加于人,自己也定会在内心顶撞一番。
但是现在他不可以。
陈靖完美而绝望的内部逻辑,能,且只能由他从外禳解。
“好。”丁隶说,“陈靖,你考虑清楚,如果决定去死,我尊重你,不过相对的,你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
陈靖顿了顿:“什么意思。”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着。”
丁隶清楚这是一个谎言。
对他来说陈靖是什么呢,无非从小到大的玩伴,连挚友都算不上。场面上谦和私底下清高,得理不饶人,没事就拿古文掉书袋,钻研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还洋洋自得,尤其每回考试后,丁家人一在他耳边说起“你看看阿静”他就巴不得这个人从没存在过,甚至去年刚出事时他一度很高兴,虽然表面要装出关心难过的模样。
“你告诉我,我信你。”
第一次探视时,陈靖说。
你凭什么信我呢。丁隶默问,你哪来的自信确定我是一个好人?
那天晚上丁隶做了个梦,梦中陈靖被一团灰雾裹挟着往悬崖边走,自己想将他拉回来,跑上去,却先闯进了雾里。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摸索,偶然间阴霾散了个缝,他才见到远处立在悬崖边的阿静一身清风,被裹住的原来是他自己。雾越来越浓,又蓦地消失了,出现一户房子,门边站着个病怏怏的女人,女人手一松,一方巾帕飞过来,变成了厚重又满是油污的巨大红布将他整个卷在里面,他想挣开,却眼睁睁看着那块布黏住了皮肤,像有生命一般死死地吸附上去,裂出利爪,钻进肉里,沿着血管狠狠抓住了心脏,跟它长在一起。
“你说什么?”陈靖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你听见了,别装傻。”丁隶说。
如果不把那布扯开,我既看不见你,也看不见我自己。
丁隶直视他。
他清楚陈靖何其善察,但凡从自己眼里发觉一点破绽,那句谎言便完全失效。
所以,他必须拿出最佳演技。
演到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你——”陈靖直接呆掉。
丁隶得胜地笑。
接着就看见一行清泪从他的脸上划下来。
陈靖别过脸去,又扭过身,伏在桌上。
双肩轻颤,抽泣,终于放声嚎啕。
“这就好了。”丁隶抚他的背,“哭出来就舒服了,阿静。”
作者有话要说:6月30日已发,修错字,看过请无视
☆、书妖
陈靖彻底断了药,情况时好时坏的,只是再没提过死这个字。
每个周一到周五丁隶都会在中午过来,两人一起吃饭,收拾完了一个看报练字一个做作业。偶尔丁隶不会,拿去问他,没有了药物的影响,陈靖发现那课文公式竟还没忘,于是顺便替他补习起功课来。
“光电效应表明光具有,A波动性,B粒子性。哪个。”陈靖跷腿捧着习题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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