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就发现被树木团团包围着。那路,并不把他们带向人迹,反而更像个陷阱,把他们全部赶到了野林的中心。
蓝田有点焦躁,脚步越发快了。他身体健壮,反应灵敏,很容易就避开了树根石头,径直往前。过了十来分钟,他突然发现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了。他向后看去,林木间隐隐有火光,叫道:“喂,这里!”
那持火把的人却像是没听见,越走越远。蓝田没法儿,只好追了过去。现在形势倒转,他不再是领路人,反而要追着火把走,就这样走了一阵子,再也不辨方向。
在这黑暗的林木间,一种似曾相似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蓝田想起了,他小时候,妈妈会把他放在黑黑的树林里,然后躲起来,等他急得哭了,才又跳出来安抚他。在妈妈的心目中,这大概是在锻炼蓝田的胆子,也是个好玩的游戏吧。可是蓝田一点都不觉得好玩,他只有深深的被遗弃感,还有害怕、害怕……至今,那种恐惧感还会寻找机会冒出来,让他全身发冷。就像现在,他一个人在密林里游荡……
蓝田不能让恐惧感扩散,只好集中精神去思索这件事,让理性去驱赶害怕。
——妈妈真的是为了锻炼他的胆子,才把他关起来的吗?或许是蓝田误解了,他记得,她也会把弟弟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出去。妈妈的精神出了问题?蓝田细细思索母亲的行为,并没有找到任何不正常的症状。由此想来,火灾发生前一年,屯里的气氛已经不太对劲了。
以前关系亲密的邻居们,不再那么和蔼可亲,好多人装了新式的铁门,不能像从前那样随便串门。他记得一些树干上甚至贴了骂人的纸条,指出某某人做了什么事;有些邻居再也见不到了,也不知道是搬到山上,还是离开了米屯。
这些景象,都藏在蓝田的脑海里,因为火灾给他的打击太大,所以一直压在记忆深处,直到听了齐闻谷说起当时的政治斗争,蓝田才把这些画面串联起来。当时的米屯气氛非常紧张,以童建成和马宇非为主的两个阵营,正为他们的主张斗得如火如荼。而蓝田的父亲蓝方之,是全力支持马宇非的,因此也会被另一阵营的人排斥。由此猜想,或许他妈妈并不是跟他们闹着玩,也不是在给他练胆子,而是想把他们圈起来,躲开那些面目狰狞的争吵,不要受到外界的伤害。
他还记得,妈妈那时候总是脸色凝重,并不很快乐。不只是妈妈。整个米屯的人,好像都不太快乐,只有齐闻谷还是跟以前那样,嘻嘻哈哈的,带着他到处疯玩。直到那犹如最后审判的一天骤然降临……
最后的审判……蓝田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儿。这词儿一进入脑海,就像戳了个印似的,再也没法抹掉。
烈火、那神一样的领袖、惨叫——没错,那是审判啊!
当年,那双孩子的眼睛已经把一切收进眼底了,却没法明白其意义,现在他已经长大成人,并且见过了太多的死亡,重头审视这惨案,好多被他忽略的事情串联了起来,展现了另一层面的解释。
在千头万绪中,蓝田感到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
正思索到关键处,突然蓝田一个跄踉,被什么绊了一下,蓝田赶紧举起手电筒照了过去,正好看见一群活物瞪眼看着他。蓝田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几步,却被大石头绊倒在地。他定睛看去,原来是一窝田鼠。
蓝田正想站起来,一转头,只见一个人站在旁边,目光亮得吓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蓝田“啊”的叫了一声——是那个小男孩。
男孩不言不语,举起了手。从手电的光里,蓝田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刀子高高举起,往蓝田头上刺了过去!
蓝田只来得及侧了侧身。他感觉刀刃带着风刺向自己耳边,一样软软的、冰冷的物体扫到了脸上,味道腥臭。
与此同时,他听到老猫惶急叫道:“住手!”老猫等三人奔了过来,见到蓝田的模样,赶紧过去看他有没有受伤。
蓝田摆摆手,道:“没事。”他转头望向耳边,见到刀子刺进了一个蛇头,连着整条蛇一起钉在了旁边的大树干上。毒蛇猛然挣扎,尾巴大幅度地卷曲摇晃,却已经是强弩之末,终于动也不动了。
蓝田对男孩道:“谢谢。”
男孩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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