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对整个福宁殿将多么危险。
垂拱殿里,常修予接到伴驾的旨意也恍如梦幻地不敢相信。他曾听见嘴碎的小宫女谈论过一两句,每年陛下游幸金明池御园,福宁殿里那人都会伴驾。
宫人们似乎对身份低微的自己怀着一种冷漠,上至大内总管,下至干杂活儿的内侍。他们没有将轻视和疏远摆在脸上,甚至侍奉起来都是周到细致的,说话也滴水不漏,但这种疏淡却渗透在他周围,无意的眼神,或者某个动作语调。
那个嘴碎的小宫女也看不起他,她说:“又能多了不得,过不了几天陛下还是会回……”后半句被其他年纪稍大的女官打断。
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他们都觉得他不过是昙花一现,比不上福宁殿里那个人。
可是现在他接到了伴驾的旨意,而福宁殿里——常修予今日专门悄悄留意过——一点动静也没有。梗在胸口多日的浊气似乎终于可以长舒消散,常修予雀跃不已,想马上看看那些平时连眼色都不屑给他的人听说以后是什么神色,最想见到的还是陛下。
他想,既得了旨意,应该马上去谢恩才对。常修予脚步轻快地进到垂拱殿大殿,值守的宫人都在,御座上却空空无人,转到西面一排书架后,终于听到那个低沉悦耳的声音。
“怎会睡不好,太医怎么说,安神药一类不要乱给他吃……不过若实在不行,略开一二副也使得,别吃出瘾。”
声音还是那样威严沉肃,话里溢满关切之意,似乎并不是常修予所知的那个皇帝。
常修予步下一顿。
一个声音并不熟悉的内侍道:“太医瞧过了,说是内火虚旺忧思过尤所致。”
里头低声轻笑,仿佛听到一件多么有趣的事,继而叹道:“小东西啊。”不尽亲昵。
常修予根本想象不到里面的人此刻到底何种神情,他没有见过,凭他平日所见也猜不出。
温行道:“今日膳食都用了什么?”
那内侍一一回答,连一整日喝了什么茶浆每一种喝了多少,用了多少块什么点心都细数出来。
却听温行道:“厨下不用心,往日午后不都上三样面点,怎么今天没有。”
内侍忙道:“并不敢不用心,郎主这两日午后睡得长,因叫撤去了。”
“便是睡得长,醒来难道不知饿么,怕到时候想要又懒得开口,难道就叫饿着,还说不是不用心。朕不在,你们眼里心里恐怕都不在这上头?”语气陡然森冷起来。
内侍噗通跪下,道:“奴等万万不敢不敬郎主。”接着是一串咚咚磕头声。
片刻,温行才道:“回去都机灵些,朕日后再与你们算。”
内侍连连谢恩。
温行又道:“是不是胃口也不好,太医仔细些,不若明日做些桂花糕送去,要按老法子做。”
内侍有些战战兢兢,虚着声道:“禀陛下,桂花糕是做、做过的,那日厨下用秋时的干桂花儿做了一些,郎主没有动,第二日就说午后的点心都不用送了。”
常修予再听不下去,低头又快步走出垂拱殿,经过门前廊柱时,半抱拂尘的阿禄斜斜看他一眼,冷笑哼了一声,他却全然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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