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值得的,委屈、隐忍和不辞辛苦,这一切为了苏林都值得。
我把照片塞回他枕头底下,回椅子坐好,心情已经不同之前沉重。
又过了十几分钟,苏林转头对我说:“你走嘛,真的,回去嘛。”
我低着头玩手机,没理他。
“你不要愣个可不可以?你就听我一次嘛!你走嘛!”他又生气,又仿佛在求我,求我不要再待在他身边打扰他。
“为什么?”我不解,我一直以来就想问的。
“有撒子为撒子嘛!老子烦了!老子腻了!老子不想耍了!老子以后还要找个女朋友结婚!老子不想再跟你两个楞个纠缠不清了!”他暴怒,声音沙哑瘆人,咆哮着,吸引着所有已醒来的病人的目光。
我着实被吓到了,从椅子上站起来,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林红肿的噙泪的眼,还有那些病人投来的,好奇又嗔怪的眼光。我花上了平生所有的‘不要脸’,固执地站在原处。
“你滚!你滚啊!”他用手中的手机扔我,我没躲开,手机在我身边砸得稀巴烂。
我战抖着,却还是不肯走。
“老子喊你爬!回你的家嘛!回去呀!滚呐!”他又拿起床头的书扔我,只有一本是正中我胸膛,砸出一声闷响。
书楞正磕我心窝子上,我疼得一抖,好容易咬牙忍住,苏林也愣了几秒,见我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处,又咆哮着叫我滚。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仿佛回到了小学那被奚落的时光里,低着头,一言不发,隐忍着,告诉自己,还好还好,一切都还好,没到最坏的程度,至少苏林还是爱着我的,他犹豫了,他心疼了。
我仿佛从未恨过,从未厌烦,从未如此,无怨无悔的地对待某个人。当苏林无缘故地发怒,当破碎的声音从他嘴中嘶吼出来,当周围的一切,我内心的一切,除了对他的爱以外都崩塌成破败的瓦砾,我不知除了爱他,还有什么力量能使我强忍眼泪在他病床边站得如此坚决。
之所以我从一开始没质问他爱过我没有,也没问他还爱不爱我,都是以为我爱他,并且因为我爱他,才急切地希望他履行他说的,‘要和你一起去流浪’的诺言,才无比地渴求他说过的,所谓的‘一辈子’。我太过渴望,所以能过忽视所有让人心碎的过去。
是我把他逼得太紧了?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偏执地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就算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我也要留下,我自私也好,我冷血也好,总之我就是不能放手,因为这一放手,或许在余下的生命里都不会有到再找回的机会。
他没说出什么恶毒的话,也没忍心说伤人的话,只是咆哮着让我回去,咆哮着,并想用此种方式让我放弃。
我异常困惑。
当护士医生都赶到,当众人都好奇地想看一个病号是怎么和一个探病者打起来,我红着眼睛,逼迫自己的眼泪倒流。我一定不能哭,我丝毫不柔弱,我并不理亏,我并不委屈,我并不辛苦,我并没为此感到委屈,我并不妥协。
如果我固执地承认我爱他会被处以极刑,我想就这样死去。
后来医生上前劝阻愤怒的苏林,矮小的护士想要将我推走。我的双脚粘在地板上,我无法移动。
后来郑辰逸赶到,让我惊讶的是母亲也来了。
母亲给我的见面礼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还是那几句老话,‘你丢不丢人’、‘你到底有没有点尊严’、‘你做人有没有点底线’。
我的世界一片混乱,到处是争吵和劝阻的声音,到处是瞪大、威慑般的双眼。
在我被郑辰逸抗到肩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苏林眼睛周围被泪水润湿的纱布,还有他颤抖的手,他绝望的眼神。
然后我的世界颠倒了,所有景色,所有痛苦、快乐,渺小的希望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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