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珠泪滚滚,悲声难抑,唬得陆远陆升二人急忙告罪宽慰,好一通劝。
将周氏送回房中后,陆远才叹道:“你大嫂怀着孩子,难免多愁善感些。”
虽然叹着气,眉宇间的喜悦却是毫不遮掩。
陆升也被他喜色感染,多日来的郁结消散大半,暂且将谢瑢那魔头置之脑后,接连问道:“嫂嫂身子可好?怀的是男是女?可曾取了名字?”
陆远虽然同亲眷老生常谈了不知多少次,此刻仍是不厌其烦,同弟弟一一说得分明,显然是乐在其中:“一切都好,无非是伤春悲秋得很,小意哄着便是了。这次一胞双胎也不拘男女,我都喜欢。你嫂子说了,大名要慎重,倒不急着取,你这做叔叔的,也要好生想一想。”
陆升自然笑嘻嘻应了。
说完家事,又问公务,他不敢说曾经历连番凶险,只提了在镇西营中操练新兵之事,陆远却狐疑道:“不过操练新兵,何来的功勋积累,只半年便官复原职,回京来了?”
陆升一时汗颜,正不知如何自圆其说时,陆远却又沉吟,忽然一拍大腿笑道:“是了!新帝登基,想必是卫将军朝中的故交好友支持新帝一系,便叫你也得享恩泽。”
陆升愕然道:“这……我不过走了半年,怎就又换了皇帝?”
他问得傻气,陆远又好气又好笑,只道:“外人面前,万不可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换了近一个月了。中秋前,先帝游猎,却不慎坠马,右臂被马蹄踏碎了。药石无医,往后也是个独臂。先帝素来良善敦厚,如今成了独臂,自认再难领大统,便将帝位禅让给彭城王。”
陆升一惊,却不料短短半年时光,朝堂上竟有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间嘿然无语,过了少顷,方才苦笑道:“只断其一臂,想不到彭城王竟如此良善。”
话音才落,就被兄长一掌拍在后脑上:“胡闹!整日里大放谀辞,你当真不懂何谓祸从口出!”
陆升摸摸后脑,低头受教,却仍是小声嘀咕:“大哥忒胆小,十一年换了四个皇帝,他们做得,为何我们就说不得?”
陆远沉下脸,若换了往常,只怕早已厉声呵斥起来。如今却因周氏怀孕,倒调|教出了好脾气,只默默与陆升对坐无言,片刻后方才叹道:“你可还记得李家四郎?”
陆升道:“李小奴?小时候尚一起玩,进学后便不曾来往了。听闻他爹爹飞黄腾达后,一家人便眼高于顶,不屑同升斗小民来往。”
陆远道:“李小奴的爹爹李厚德得了贵人青眼,委实是飞黄腾达了些时日,十年之内从一介看守粮草的小吏,擢升至三品大员。李小奴更同琅琊王氏的旁支结了亲,风头无两。然而三个月前,治粟内史令贪腐东窗事发,牵连了数十大臣,李厚德首当其冲,背了最大的黑锅,被砍头抄家,李小奴同他三个哥哥俱都砍了头……”
陆升一惊,失声道:“小奴他……死了?”
那李小奴尚比陆升小半岁,记忆中生得虎头虎脑,憨态可掬,又最爱追着陆升叫哥哥,只可惜其父心比天高,待得了内史令的关爱,便举家搬迁去了南城,与达官贵人们比邻而居,李小奴便被迫同陆升断了往来。
不料经年一别,再得到这小子消息时,却已天人永隔。
陆升心中不是滋味,讪讪道:“……何以、何以就……”
陆远道:“抱阳,李厚德他野心极大,又不甘心被寒门的身份困住手脚,是以明知内史令居心叵测,仍是心甘情愿依附于他,所谓富贵险中求,摸过如此。他求仁得仁,怨不得其它。然而抱阳,你却不必非走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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