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女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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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全两口像是傻了一样,仍在地上跪着。好久好久之后,刘全才喃喃地说:“这是不让人活了,这是不让人活了……”尔后,刘全就木呆呆地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家走。亲戚们、徒弟们也都跟着他走。

刘全走进院子,又走进灶屋,从屋里拿出一把菜刀来。于是,亲戚们“轰”的一下,乱了。有的说,干啥呢?别出人命呵?!有的说,跟他拚了,跟他拚了算了!……

可刘全却蹲在院子里磨起刀来,他“兹拉,兹拉”磨着那把菜刀,一边磨一边掉眼泪,嘴里喃喃地说:“娥呀,娥呀,你命老苦呀……”

磨完了刀,刘全站起身来,又迷迷怔怔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人叫他:全哥,全哥,你干啥呢?他这才迷过来,就又掂着刀往外走……来到村街上,看见马天成的时候,就又立住了……

马天成就在村街中间的那棵老槐树下站着,那树上挂着一口钟。在他的身后还立着一排民兵。马天成站在钟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厉声说:“刘全,球样!你干啥呢?!”

不料,手掂菜刀的刘全愣了愣,却“扑咚”一声,腿一叉跪下了。’他跪在当街里,哭着说:“娥呀,娥呀,你命老苦呀-…”

马天成又说:“球样!”

看刘全这样窝囊,跟在后边的亲戚们实在是看不下圭了,刘金的老叔在他身后暗暗地踢他一脚,小声说:“起来!”可这一脚没能让刘全站起来。刘全只说:“支书,你真是不让人活了呀?”

马天成说:“刘全,你起来。我跟你无冤无仇,我怎么不让你活了?你要想跟我挤命也行,可有一样,你先等等,等三天,让小鬼小判们先找我拚命吧!三天后,你再来找我,我候着你!”

在此后的三天时间里,每天放工的时候,马天成都象征性地在河边上站一会儿,并且当着众人大声说:“神们,鬼们,我马天成来了!”

村人们也跟着哑了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闻里,人们仿佛在静候着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出现。后来,人们私下说,马天成连鬼神都震住了。也有人说,他听见鬼哭了,鬼天天半夜里哭……

还有人说,他见马天成曾到小娥的坟上去过,还喃喃地说了些什么。可究竟说了什么,却没人知道。

到此,刘全不光死了女儿,在村人们眼里,那匠人的威风也“死”了,他昔日里曾有过的威信,一下子全失去了。他在家里整整躺了半个多月,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人整个木了,腰也驼了,脸上灰蒙蒙的,一点神也没有。

然而,就从这年夏天之后.不知怎的,村人们再见马天成的时候,脸上就多了些敬畏。人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连那些上了辈份的老人,见了马天成,也远远就跟他打招呼,笑着称他“马支书”,头点点地说:“马支书,你吃了?”再也没有人喊他天成了。

到了这年冬天,借善治理岗地的机会,马天成去县上借了俩台推土机,一个冬春,就带人把哑巴河填平了……

马天成说话是算数的。

马天成说给孙布袋找房媳妇,就给他找了一房媳妇。

那女人是捡来的。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马天成在村头白菜地边的草庵里发现丁一个外乡女人。那女人躺在庵里,已经昏迷过去了。

马天成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从年轻的时候起,他每天都准时在鸡叫时起床。那时他精力充沛,总是天不亮就醒了,醒来后他会在床上稍稍思磨一会儿,就着油灯卷上一袋烟,想想一天的事体。等天麻麻亮时,他已经站在村头的那棵老槐树下了。

尔后,钟声就响了。他到的时间就是上工的时间。

那天,他本可以不起那么早的。窗纸白的时候,他就知道下雪了。冬天里活计不多,雪天是可以不出工的。可他早起惯了,不起来身上难受,于是就披衣下床,在屋里走了一圈,仍有些心神不宁,就说,去看看白菜吧。

“白菜”像是一句谶语。

这也许是上苍的安排,如果那天早上他不出来的话,那个女人就冻死在草庵里了。

他出门的时候,雪仍然下着,天地间茫汪汪的,整个村庄都被那耀眼的白包授盖了。清晨,那静中的白色是很震人的。雪在地上、房上、树上、呈现出不同的形状。白得天然,原始。

人在这静中走着,只有“略吱、略吱”的踏雪声,那声音很脆乎,地上的脚印是一窑儿一窑儿的,回头看的时候,叫人不由得生出些高远的念头。好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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