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金粉惹的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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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昏昏沉沉躺在楼梯底下,面色苍白,不省人事。他扑下楼梯抱起女儿,神经质般察看着女儿的头、脸、胳膊、腿……都还健全,谢天谢地好像并没有什么骨折一类创伤。

“杨杨,杨杨!”他叫着。怀里女儿动了一下,醒过梦魇般睁开眼来,软软地张开手。看见了手里的东西,脸蛋上的血色又倏然褪去,满面顿现骇惧之色,浑身一哆嗦,抓在手里的籽苞噼噼叭叭散落在地。

她躲开他的怀抱,缩进楼梯尽角上,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着,眼里蓦然涌起一层委屈的泪花。

他只觉胸中铅汁滚沸。猛然站起,一阵凶猛踏跺,满地籽苞眨眼间尽成一片绿色粘浆。他渐渐踏得软了,最后停住,眼里热热地涌上一阵潮湿。他在女儿跟前蹲下,伸出手,想把女儿脸庞揽在自己胸前。

女儿又往墙角缩了缩,从这下意识的极小动作里,他却看见了一片大陆的漂移,看见了他与女儿之间蓦然绽现的深深裂谷。女儿含泪目光里的那疏陌、那遥远,使他痛苦地意识到,这裂谷也许永生永世、再难弥合。他蹲在那片绿色稠浆里,两手撑住额头,泪水不觉扑簌簌、扑簌簌滴落f来……

把女儿送上楼安顿着在床上躺下,他下楼打扫地上的籽苞残渍时,才发现研磨金粉的盘子还在厨房地上放着。他用纸片将金粉收集起来,又将铁砧板上的碎屑撮在一起。正拾掇着,王慧回家来了。看见砧板上残留的的碎屑,她怔了一下:“你这是……砸了什么?”

“唔,没什么,给花弄点金粉。”他这时才有了一种预感。预感到事情做得有点不妥。

果然,王慧急忙到卧室里走了一遭,旋即便转回来,脸上已经变色了:“你砸了戒指?”

“对呀,是个戒指。”他极力说得无所谓,包好纸包便欲抽身上楼,谢丽娟一把拉住了他,那种冷冷的沉静使他有点慌乱起来。

“你知道那是……什么戒指?”

“金戒指呀……”他还想打马虎眼,一看不行了,便搪塞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给你买的……”

吱唔中他想起来了,恍惚记得妻子告诉过他,那是她妈妈临终前送给她的,说让她结婚那天戴上。那天她戴了……现在想起,可是什么都为时已晚。妻子默默地站在对面,脸色苍白,两眼空空,让人觉得那里面隐抑着的幽怨、恼怒与无尽的悲哀,深不可测。

他悄悄把纸包掖进裤兜,走过去两手揽住妻子的肩。

“我不知道……以后,再买吧,买最好的,最贵的……”他还没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后悔说什么“再买”,更不该说什么“最贵的”。可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正像他毁了戒指无法使之复原一样。他心里惴惴的,十分内疚地收拢两手,想把妻子揽进怀里来:“……对不住你了……”

谢丽娟轻轻推开了他,无言地转过身去,没有责难,也没有眼泪。但在这一刻间她心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境,他,即使作为丈夫,大概也是很难能够想象的。那不仅仅是幽怨、愠恼、失落、怅然,而是一种更远的、黑色深渊一般的……幻灭。

花店近来营业状况很好,马阳最近兜揽到几桩大生意:科隆集团,中国银行和电信总局向所属职员送生日鲜花,把鲜花和代送业务一并都包给了马阳。公司只把属员生辰日期表送来,接下来无论哪一位职员过生日,是日晚,便都会在家中收到一份送至门上的鲜花和生日蛋糕,。

当然,上门送花的礼仪小姐他是绝对不会让白脸姑娘充任的,素兰也不行。再说就算行,她们两个也忙不过来。送花小姐他雇请了一些大学生,业余时间出来做一做“计时工”。

他了解了一下,她们多数不是指着这份“计时工”挣钱,而是走上社会之前做做“准备活动”,或者说适应性地“热身”一下,日后投入工作时,不须再有“调整期”,便可达至最佳竞技状态。现在的年轻人,观念和行为方式都很新的,不拘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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