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趁机要些银钱,哪知这庄南气势恢复得这般迅速。胡妈妈心中懊悔刚才那句话恐怕已经得罪了他,但她毕竟是见过些世面的,反应很快,只见她伸手在自己右脸上轻轻拍了两下,语气中“满是歉意”:“三少爷,您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今早喝了点儿马尿竟说起胡话来,你可千万别与老身计较!银钱当然够,莺姐儿也伺候得好好的,不曾短缺什么。”边说边打量庄南的神色。
庄南神色淡淡的听她讲完,对她的做张做致不置可否,只是最后递给胡妈妈一张银票,道:“胡妈妈看仔细了,这是三年的银钱,可别明天又来我这儿哭穷,我不比您老,唱念做打样样精通,还能豁得出这张老脸去。”
胡妈妈看见那张银票眼睛都发绿了,对于庄南的讽刺也不在意,她伸手从庄南手中抽出银票,板板整整地福了福身,笑道:“都听您吩咐,老身不打扰了,您忙您忙。”说完扭着肥胖的腰身退下了。
“好大的手笔!”楼上有人喝了一声彩。
庄南抬头,见是余书林。余书林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手中拿着把花生米,扔起来用嘴接着,然后对着庄南挑了挑大拇指。
若说之前,庄南是怎么也不会搭理余书林的。这人除了一副好皮囊,毫无别的长处。读书不行、弓箭无用,若安分还高看他一眼,关键是他也不安分,骰子牌九、斗鸡遛狗、青楼花酒……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但是今天的庄南却很想找个人一起坐一会儿,不一定要说什么,只是有人陪着坐坐,让自己从那些纷乱的思绪中脱出身来。
庄南在余书林讶异的神色中缓步走向二楼,拱了拱手:“余兄可介意小弟一坐?”
余书林摇头,看着庄南在背着大门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心中疑惑更甚。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庄南,却不料庄南突然道:“余兄也坐吧,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也不与兄台弄虚作假,小弟而今心有郁结,今借兄台宝地一坐,请兄台见谅。”
不知为何,余书林眼中竟有些酸涩。他捏捏鼻头,压下来涌上来的泪水,大步走过去,坐在庄南对面的椅子上,斟了杯酒,举起来,道:“为兄先敬贤弟一杯。”说完也不等庄南反应,径自干了。喝完再斟时却被庄南按住了手。
庄南眯了眯那双水润的丹凤眼,声音平淡无波:“余兄这是作何?”
余书林洒脱一笑:“庄南,今天兄台托大叫你一声贤弟,出得这门,你装不认识我也随你。”他顿了一顿,眼眶突然就红了,使劲儿吸了下鼻子,继续道:“说实在的,为兄我纵横京城将近十五年了,这十五年下来,跟在我身后称兄道弟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是这千八百儿的人,万八千声的哥哥弟弟,竟只有你这一声‘哥哥’是真心实意的。”他说完笑了一下,庄南看到那笑并不是苦笑,而是一种感动的笑。
余书林看出了庄南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贤弟觉得我应该难受?”
庄南点头。
余书林将酒壶顿在桌子上,手一挥,颇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意味:“为什么要难受?我是京城一霸,纨绔子弟,虽不曾欺男霸女但也是不务正业。而今如何都是过往的结果,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又岂该怨天尤人?!”
这一番话将庄南震撼地无以复加,他细细打量了余书林一番,见此时的余书林褪去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眉目间满是坚定与自信。庄南向后撤了下椅子,缓缓起身,然后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余兄君子坦荡荡,称得上是当世难得一见的侠士。只是弟弟我有一事不解……”
余书林伸手拍了拍庄南的肩膀,笑道:“在此说话不便,请贤弟随我进去里面雅间,可好?”
二人一起进了雅间,宵香院的小厮又重新上了一桌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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