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余震中的恐慌（1 / 2）

该离开了，江子纯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下山。：

小路上不断有人来，有的还拿着摄相机，照相机，用镜头记录着一路上的见闻。

江子纯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看见树下有很多玻璃球，是小孩们爱玩的一种玩具，玻璃球旁边有香签棍，还有没有燃完的纸，她明白了，这是哪个去了的孩子的父母亲烧的，孩子活着的时候爱玩玻璃球，死了什么也没有带走，伤心欲绝的父母希望孩子在天国里能和小朋友们继续玩玻璃球。

愈坐心情愈沉重，一种无以言说的悲哀像潮水一样从江子纯的心底往上漫，很快就漫上了眼眶……

江子纯坐在回m城的客车上，听见后座两个人在说话：“你是c县人？”

“不是，不过我在c县已经生活了十多年了！”

“地震对你家有影响吗？”

“有一点影响。”

“你现在回老家？”

“是啊，十多年前，我就是这样，扛着棉被，从老家来到c县闯荡，在这里娶了妻，生了孩子，有了事业，买了房子。

“现在，我的妻子死了，孩子埋了，事业没了，房子也毁了，我又扛着棉被，独自一个人回老家！

“我本来不想再来，但是我在这里这么多年，总得带点纪念品回去吧！

“家里啥都没有了，就扒了一床棉被出来，当初我来的时候满怀希望，现在走却是一肚子的凄凉！”

江子纯的心里难受起来，这样的遭遇又何止他一个？

失去亲人又一无所有的人，那是数不胜数啊！

江子纯常常接到问候电话，很多久未联系的老同学老朋友都打来了电话，她也常收到一些问候短信，其中有一条给她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活着真好，莫在意钱多钱少，c县的震波，分不清你是乞丐还是富豪！

“活着真好，莫计较权大权小，c县的楼板，不认识你头顶几尺官帽！

“活着真好，莫为身外之物、世态炎凉烦恼，c县的废墟，掩埋了多少豪情壮志、俗事纷扰！

“活着真好，请记住这c县的分分秒秒，幸存的生命，再次演绎了爱的伟大、情的崇高！

“请记住我在时时刻刻为你祈祷，珍惜这份情、这份爱，你会活得更好！”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条短信，心里热浪翻滚，奔流不息！

这次地震让尤小芳失去了女儿，不过他们的客车却因此摆脱了亏损的困境，不仅开始盈利，还大赚了一笔。

地震之前，他们的客车跑了两年，一直亏损，尤小芳整天抱怨个不停，秦海涛也觉得太不划算了，就决定把客车卖了。

但客车不好卖，最后终于有一个人表示愿意买，但只给十万，买成十八万的车，开两年亏了两万左右进去，现在还要再亏八万，尤小芳觉得太不划算了。

但不卖的话又会继续亏，她只能答应卖了。

双方写了协议，约定五月十二号下午正式交割，一手交钱一手交车，不料没等买主来，地震就发生了。

秦海涛叹着气说：“这下车子报废了，那时候十万块钱没有卖，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半个月后，他们回到县城，发现客车只有一点小损伤，秦海涛很快就修好了，开出来恢复营运后，外地到c县来的人特别多，客运生意好起来，他们的收入也渐渐可观了。

跑了两年后，他们赚了有三十多万，然后把客车卖了五十八万，再加上地震前他们原本就有几十万存款，他们的资产就远远超过一百万了。

只是钱再多似乎都不够用，他们依然习惯诉苦，见了谁都说：“我女儿没有了……”

郑美莲说：“越有越狠，越有越想再多拣点便宜。”

六月堰塞湖排水，怕溃坝淹了m城，搞了很多的演习，河堤边的帐蓬一律撤除，那些胆大搬回去住的人又通通被请了出来，政府号召大家投亲靠友，没有亲友投靠的，把帐蓬尽量往高处搭。

城里到处用醒目的红线划了标记，说明堰塞湖三分之一溃坝、二分之一溃坝、全部溃坝所淹的位置，看得人触目惊心，如果全部溃坝，m城只怕会全城不保！

人们纷纷撤离，短短几天后，除了巡逻人员，和周边高处的帐蓬，m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看见人们大路小路、扶老携幼纷纷离开，江子纯对童小安说：“我们也躲到乡下去吧，那里肯定要安全得多。”

童小安说：“那最好躲到你娘家去，山上现在摇个不停，把我们埋了不要紧，别把我儿子埋了。”

“那就回t县吧。”

童家雨忙说：“那我把我的存钱罐抱上。”

江子纯笑道：“你那个存钱罐里能有几个钱？”

家雨说：“我有好几百。”

江子纯和童小安惊讶地对视一眼，江子纯说：“拿来我看看，有几百？”

童家雨长这么大，没有做过生日，过年也没有给他拿过押岁钱，他存钱罐的钱都是他自己挣的。

江子纯认为，不能让孩子养成伸手要钱的习惯，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江子纯就跟孩子订了一个规矩：“我们给不给你买东西，应该给你买什么样的东西，我们心里有数。你如果想要，可以跟我商量，我觉得可以买就会给你买。但你如果哭着说要，我是坚决不会给你买的。”

她在孩子没有要零食的时候，会主动给他买一些水果，也会在孩子做对了一件事情的时候，给他买一件他心里想要的东西，比如奥特曼、变形金钢、乒乓或者玩具枪一类的回来，这对孩子来说是一种意外的惊喜。

童家雨养成了习惯，很少开口向父母要东西，但父母总是能给他惊喜，所以他也总是很快乐。

对于小孩子来说，不是他要什么你给他买什么，他就会快乐，而是在他压根儿就想不到你会给他买的时候，你却主动给他买了，那他才会真正快乐。

回到c县山上呆半年，郑美莲对孩子的教育方式和江子纯千差万别，最大的区别，是郑美莲总是问：“家雨，你要不要水果糖，婆婆给你买。”

童家雨说：“我要。”

“你要啊？”郑美莲说：“那你喜欢不喜欢婆婆？”

“喜欢。”

“爱不爱婆婆？”

“爱。”

“你爱你妈妈还是爱婆婆？”

“我也爱妈妈，也爱婆婆。”

她马上不高兴了：“你爱你妈，快去找你妈给你买糖，我没钱。”

她总是这样来哄骗孩子，逗得孩子心痒痒的，却又不给买，孩子一哭，她就打，把孩子的性格扭曲了。

江子纯把童家雨接下来送到娘家上学，那时候江素素已经出去当保姆去了，江敬忠一个人在家里照顾江子跃和江子纯两个人的儿子。

江敬忠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对孩子的管理很宽松，童家雨尿床了，他不像郑美莲那样吼，而是说：“没关系，我给你换一床，你接着睡。”

童家雨没有了心理压力，尿床的毛病渐渐没有了。

和外公、表哥在一起，童家雨渐渐开朗起来，他到镇上上小学一年级，每天要自己带米去蒸饭，还要带菜去。

江敬忠用一个玻璃瓶子给他装菜，每天早上炒白菜或者土豆丝让他带到学校里去。

后来江敬忠去开家长会，听见童家雨的同学说他每天中午在卖菜，把土豆丝或者白菜卖给没有带菜的同学，一角钱一筷子，两角钱两筷子。

江敬忠也不批评他，怕他带的菜不够，又给他换了一个大瓶子，他还从家里带一瓶水去，一角钱一瓶盖卖给同学。

后来江子纯问他：“你卖了那么多的菜？钱呢？”

他说：“我用了。”

“做什么用了？”

“买珠珠了。”

“那珠珠呢？”

“输了。”

“输完了？”

“是啊。”童家雨笑得一脸灿烂。

江子纯也不由大笑，说：“那你卖了这么久的菜不是白忙一场？”

童小安说：“我儿子有出息，这么小就会自己挣钱买玩具了。”

后来童小安将童家雨转到m城里上小学，每天回家吃饭，就没有机会卖菜了，他又有了另外挣钱的法子。

江子纯和童小安在m城开的饭店后来只卖中餐和晚餐，晚上忙到很晚，早上不卖早餐，就起来晚，童家雨早上拿钱出去在早餐店吃饭，如果有他喜欢的东西，他就省下早饭钱去买。

不过他买的是副食店里五角钱一袋的那种东西，里面有糖，有玩具，他把糖倒了，只留下玩具。

后来江子纯发现了，早上就多给他拿一块钱，总不能让他饿肚子啊。

但没多久，童家雨就说：“妈妈，您早上不用多给我拿钱，我有钱了。”

“你哪里的钱？”

“我挣的。”

“怎么挣？”

原来，童家雨买的玩具多了以后，他在学校里下课了拿出来玩，同学见了，纷纷问他在哪里买的，他说：“你们要的话，我可以卖给你们。”

小孩子对玩具是看着人家玩就觉得好玩，他们自己在副食店买的把糖留下吃了，却把玩具扔掉了。这会儿看见童家雨的一堆玩具觉得很有趣，果然掏钱买。

童家雨把他的玩具分四等，五角、一块、一块五、两块，如果他在副食店里买的时候看见某一个玩具特别喜欢，而那店里又没有了的话，那就是两块。

小孩子也有攀比心，觉得两块的东西最好，结果他卖得越贵的，买的人反而越多，赚的钱除了买新玩具外，其他的都装进了存钱罐。

他买玩具只买五角的，他说：“我买得再贵，在学校里最多也只能卖两块，小学生没有那么多钱买贵的玩具。”

夏天到了，童家雨每天都要吃一个冰淇淋，看见店里来吃饭的客人总是拿着矿泉水瓶，他又有了赚钱的门路。

每天放学回来，他到处拣矿泉水瓶，拣够十个了，就拿到废品站去卖，一角钱一个，十个卖一块钱，他买一个冰淇淋，剩下五角钱装进了存钱罐里。

买冰淇淋他也只买五角的，他还说：“再贵也一会儿就吃完了。”

童家雨上小学五年级了都不知道押岁钱是什么东西。

有一天他放学回来问江子纯：“妈妈，押岁钱是什么？”

江子纯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他说：“我同桌说，他每年要挣几千押岁钱，那是什么东西？”

“押岁钱，就是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给你拿一点钱，你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也可以放在存钱罐里存起来，等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童家雨睁大眼睛，奇怪地说：“那您们怎么从来没有给我拿过押岁钱？”

江子纯说：“以前你小，钱给了你，你也不会花，现在你长大了，如果你要的话，今年过年我们可以给你拿了。”

童家雨说：“那我现在就要押岁钱，可不可以？”

江了纯笑起来：“可以啊，我们虽然没有给你拿过押岁钱，可是平时你不管买什么东西，只要你开口，我们都是给你买了的，你说是不是？”

童家雨想了想，说：“是的，那我不要押岁钱了，反正你们要给我买。”

“过年的时候我会给你拿，”江子纯问：“你想要多少押岁钱？”

童家雨说：“我想要二十块钱，可不可以？”

“可以。”江子纯说：“过年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因为我们家里以前没有拿过押岁钱，你婆婆爷爷都没有给你爸爸拿过，所以我们记不住。”

“那外婆给您拿过吗？”

“拿过，”江子纯说：“我小时候如果考试考九十分以上，过年你外婆就给我拿五角钱押岁钱，不过我捏在手里玩一会儿就要还给你外婆。”

“为什么要还呢？”童家雨不解。

“因为我们小时候家里没有钱，买盐的钱都没有，我玩一会儿就还给你外婆去买盐了。”江子纯摇头叹息：“唉，没办法，谁叫我们那时候那样穷呢？”

童家雨说：“过年的时候，您给我拿二十，我用十块，再还给你十块，行不行？”

江子纯笑起来，说：“没事，你同学一年挣几千，我们只给你拿二十，你可以全部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