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爸爸辛苦吗?”
“他有啥辛苦的,天天都做习惯了。”
江子跃说:“那你是铁了心要喊爸爸给你退钱?”
“他不该退吗?人家那些当父亲的,过年的时候直接送一头猪给女儿,我爸爸还算我的高价……”
“那这钱我给你,行了吧?”
江子美之所以打这个电话给哥哥,就是想要哥哥退这十八块钱,因为她总认为父亲护哥哥,给哥哥修好了房子,还帮哥哥带孩子,他们又没有分钱,哥哥应该给这笔钱。
如果她真的想要江敬忠退的话,她就直接到家里来找父亲了。
所以她很快就说:“你要给也可以,那我就不找爸爸了。”
但董丽华在那边吵起来:“凭啥我们给?江子跃,你钱多得很是不是?多得很拿给我!我嫁给你几年,吃没吃个啥,穿没穿个啥,儿子穿得跟个叫化子一样!你一天在我面前装穷,在你的妹妹面前充大方!他们还少了的钱?十八块钱都打电话要,我们见了她一分钱吗?”
江子美自私会算计,董丽华比她更自私更会算计,所以这两个女人结婚前是最好的朋友,结婚后却水火不相容。
董丽华越吵越厉害,喊道:“离婚!这个家我是没法活了,出嫁几年了的人,经常回来拿东拿西,我嫁进江家这么多年,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走!江子跃!马上跟我去离婚!不过了,都不过了!”
江子美怕董丽华和哥哥当真闹离婚,如果真的离了,哥哥一个人带着儿子,以后还不得经常麻烦她。
她赶紧说:“你别闹行不行?我又没有说一定要哥哥给。哥哥不给算了,我找爸爸就是了。”
江子跃吼道:“子美,我现在不想跟你说太多,我只说一点,这头猪,不管你是赚了,还是亏了,你都给我闭上嘴巴,不准在爸爸面前提一个字!你如果让爸爸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你别往娘家门上走!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他咔地挂了电话。
江子跃把这件事告诉江子纯的时候,他还气得发抖:“你说子美是什么人?我们三兄妹都是爸爸妈妈生下来的,怎么她就这么自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整天都在算计连父母!”
江子纯安慰他:“算了,哥,她从小就比较自私,这一点我们也早就看出来了,别跟她计较,这事只要她不找爸爸,我们就当不知道,如果她找爸爸,我也不会饶她。”
好在江子美没有对江敬忠说这事,所以江敬忠不知道他以前最宝贝的小女儿为那十八块钱一直在心里对他耿耿于怀。
但江子美嘴里虽然没有说,却时常回娘家要这样,拿那样,平时江子跃和江子纯都不在家,家里只有江敬忠一个人,这个老好人当然不会拒绝女儿的要求。
所以江子美一回来就拿核桃,拿花生,拿土豆……只要她看上眼的,都拿走。
江子美家的土地多年前就退了,他们一直买米吃。
有一天,江子美回到娘家,笑盈盈地对江敬忠说:“爸爸,我想把您的谷子买一口袋。”
江敬忠说:“我没有谷子了,我的谷子都卖了,只有你哥还有几百斤。”
“我哥的还不是您收钱,他们又没在家。”江子美问:“现在谷子多少钱一斤?”
“一块钱一斤。”
“哦,那您帮我搬一口袋下来,称一称有多少斤。”
江敬忠吃力地从仓里搬了一口袋谷子下来,称下来一百零四斤。
江子美说:“几斤就算了吧,我给您拿一百块钱。”
她把钱拿给江敬忠,江敬忠说:“这钱是你哥哥的,等他回来我要给他。”
“要给他!您帮他们守房子,照顾娃娃,还帮他们做土地,您卖一袋谷子的权利都没有?”
江敬忠说:“是他的就是他的,是我的就是我的,我不拣他的便宜。”
江子美不满地说:“您护您儿子得很,啥都帮他争。”
“我帮他争啥了?”
“嘿嘿,我开玩笑的,”江子美转过话题说:“爸爸,我把钱已经给您了哈,现在您帮我把谷子打成米,用风车车干净,糠也给我装好,我要拿过去喂鸡。我下午过来拉。”
江子美说完就走了,江敬忠打米,车米,一个人忙了半天才忙完。
下午江子美和她丈夫来了,问:“爸爸,您把我的米弄好了没有?”
江敬忠回答:“弄好了,米在这里,糠也在这里,你自己来看。”
江子美走过来提了提米口袋,没有提起来,她说:“这有多少斤?”
江敬忠说:“一般情况下,一百斤谷子打七十斤米。”
“那您帮我称一称有多少斤。”
江敬忠帮她称了,七十一斤。
“您不是说一百斤谷子打七十斤米吗?这是一百零四斤谷子,应该七十三斤米,怎么才七十一斤?差两斤称哦,这两斤米煮成饭,我们要吃两天。”
江子美的丈夫骂她:“你废话多,两斤米你也能说半天!快把糠提到车上去,回去了。”
江子美说:“两斤米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话要说到明处啊!”
江敬忠说:“我把我往天打的米给你倒两斤。”
江子美又笑着说:“我开玩笑的,哪个要你倒哦。”
江敬忠不再说话,把米桶提出来,倒了两三斤在江子美的米口袋里。
江子美笑嘻嘻地说:“我爸爸这人就是认真,我开个玩笑,您还当真给我倒两斤。”
江敬忠说:“你哥的谷子也没有多少了,你以后别来买了。”
老头子心里不高兴,又不好直接说,只能这样说。
江子纯回去听父亲说了这事,她问:“谷子一声钱一斤,那米卖多少钱一斤?”
江敬忠回答:“米一块二角钱一斤,糠五角钱一斤。”
江子纯说:“这子美也太奸滑了,她如果到市场上去买,七十三斤米就是一百块钱,三十斤糠又是十五块,她这么会算,怎么不去算别人,光在父母头上算?您六十多岁的人了,种点粮食容易吗?”
江敬忠说:“算了,我也懒得说她,以后她来买,我只有不卖给她,卖一口袋谷子给她,我还受一肚子的气。”
董丽华的自私让江子跃也伤透了脑筋,从结婚以来,董丽华就把钱管得死死的,江子跃想给父母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有。
父亲过生日,他给父亲拿一百块钱,董丽华跟他吵了又吵,说:“你爹妈在养儿子,在娶媳妇,他娶得起儿媳妇就供得起,我没有向他们要钱就不错了,凭什么还给他们拿?”
江子跃说:“我小的时候我爸妈把我养大,难道他们八、九十岁了,还要他们养我?”
“是啊,他们该养!我哥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吃我妈的现成,我爸妈不仅把我哥养着,还把他的老婆、儿子都养着。都是当父母的,凭什么我父母要养儿子媳妇,你爸妈就不养?”
江子跃气得说:“我的脸皮没有你哥那么厚,我没脸让父母养我一家人!”
董丽华的自私,让江子跃和她针锋相对。
江子跃的工资不再交给董丽华了,但他的钱也存不下来,因为董丽华不管家里的任何开支,她的钱全死死存着,买衣服、孩子上学的费用,家里的一切用度都要江子跃给钱。
有一次,江敬忠过生日,江子跃没有钱了,叫董丽华拿一百块钱给父亲,董丽华坚决不给。
江子跃说:“我跟你借行不行?等我工资发了我就还给你。”
“我信不过你。”董丽华说。
“我给你打借条,行了吧?”
“那得付利息,”董丽华说:“你借一百,到时候要还我一百五。”
“好,成交。”
于是,两夫妻为一百块钱,要打借条不说,还要付高额利息!
江子跃也不是软柿子,由着董丽华捏。
董丽华的母亲生日到了的时候,江子跃开始报复了。
董丽华上班有三十块钱全勤奖,如果请一天假,就拿不到这三十块钱了。她不愿意放弃这个全勤奖,于是跟江子跃商量:“我妈的生日,你回去行不行?”
江子跃说:“我没钱。”
“我给你拿嘛。”董丽华拿了五十块钱递给江子跃:“给我妈送五十就行了。”
江子跃说:“我没有车费。”
董丽华算了算:“坐车来去四块钱,打摩的来去八块钱,十二块,给你。”
江子跃说:“现在打摩托的五块了。”
董丽华咬咬牙,又掏两块钱出来:“够了。”
江子跃说:“你妈的生日,你那些姐姐姐夫都要回来,我给不给他们发烟?”
“那肯定要发啊,我们是最小的,连烟都不发,多没礼貌。”
“我没有烟钱。”
董丽华哭笑不得:“我还要给你拿烟钱?”
“你不拿也可以,我不给他们发烟就是了,反正丢的是你的脸。”
董丽华想了好一会儿,只好问:“那你买什么烟?多少钱一包?”
“随便你,好的十多二十块钱一包,差的三四块钱一包。”
“不用买好的,他们都是农民,买三块钱一包的就行了。”
“你四姐夫、五姐夫现在可是有钱人哦,也给他们发三块钱的烟?”
董丽华没奈何,说:“那买一包七块钱的吧。”
这件事是董丽华告诉江子纯的,她说:“你不知道你哥好笑人,帮我走人户,我给了车费不算,连烟钱都要我给。”
江子纯笑道:“对啊,你们这样公平,都无话可说了。”
董丽华说:“你哥还有更可笑的。做人流,他居然喊我跟他一人给一次钱。”
董丽华怕安环,总是采取体外射-精来避-孕,但这种危险系数比较高,稍微不注意就怀上了。
董丽华前一次怀上后,江子跃把她送到医院里做人流,是江子跃给的钱。
当她第二次发现又怀上后,要江子跃送她去做人流,江子跃说:“我没钱。”
董丽华说:“没钱不做总不行啊。”
“那你给钱。”
董丽华说:“上一次就是你给的。”
江子跃笑笑说:“是啊,上一次我给的,这一次该你给了。”
“凭什么啊?”
“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吧?你也有责任,你凭什么不负责?所以这费用你也得承担一半,上一次我给了,这一次就该你给了。”
董丽华哭笑不得。
夫妻做到这个份上,在外人眼里觉得很搞笑,但在他们自己来说,早就没有什么感情了。
家里修楼房,江子跃和江素素到处借钱,江子纯也帮着想法,连江子美都借了一千五百块钱来,当时董丽华存了有八千多块钱,她一分都不肯拿出来。
江子跃说打借条都不行,她振振有辞地说:“你妈养得起儿子就修得起房子,别想靠我这个当儿媳妇的。”
江素素说:“丽华,那我借行不行?我给你打借条,保证还到你手上。”
董丽华不回答,最后仍然没有把钱拿出来。
江素素和江敬忠娶回来这样一个儿媳妇,自然不能指望能享受到儿媳妇的什么福,江子美又是那样一个女儿,不过他们的心态还好,江敬忠说:“现在比起往年,我已经很享福了,吃不完,穿不完,以前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现在都见过了,我这辈子活得也值了。”
江子纯见父亲年纪大了,畏寒怕冷,给江敬忠买了一件军大衣,他冬天晚上穿着看电视,暖和。
给父亲买了,当然也得给母亲买,江素素的生日,江子纯给她也买了一件袄子。
相比之下,江子纯给娘家父母买的衣服远远没有给郑美莲和于明浩买的多,几年才买一套,但江素素和江敬忠都很满足。
江素素对江子纯说:“你和小安以后别给我们买穿的,我们这么大把年纪了,又不怎么出门,穿不了几件衣服,买多了是浪费。你们还要供娃娃上学,负担重,能省就省一点。”
江子跃和董丽华从结婚以后,几乎年年都要闹几次离婚,当然都是董丽华在闹。
只要江子跃或者江敬忠、江素素,甚至江子美有一句话听着不舒服,她就要跟江子跃闹离婚。
有一次闹得最厉害。
那时刚修了房子不久,董丽华见房子修好了,她就不愿意出去了,说回来带孩子。
他们的儿子已经上小学了,一直都是江敬忠带着,这么大了,孩子又很听话,没必要她专门回来带。
董丽华回来后,每天早上睡到十一点过才起来,也不吃早饭,说去接儿子,就到学校去了。
她和孩子回来的时候,江敬忠已经煮好了午饭,她嫌老头炒的菜不好吃,她回来了才炒菜,吃了饭,她又送孩子到学校,然后就在村里跟别人闲聊,等孩子放学了才回来。
后来她儿子不要她到学校去了:“人家都说我这么大了还要妈妈送,羞我。”
不到学校去,她也不在家里帮着做事情,洗衣服的时候,她用洗衣机只洗她和孩子的,把江敬忠一个人的拣出来。
江敬忠也不说什么,自己用手洗了。
但有一次江素素回来看见了,很生气,说:“丽华,你爸爸帮你带娃娃,从四岁带到现在十岁了,给他洗了多少衣服?连换你一次工都不行?”
董丽华不说话。
事后她在江子跃面前说:“你爸爸给娃娃洗衣服怎么了?那是他的孙子,他不该洗?”
江子跃说:“娃娃还是你的儿子呢。”
“那他是继承的我们董家的香火,还是你们江家的?他不是姓江吗?既然他姓江,就该你们姓江的负责!”
江素素在当保姆,江子跃也在城里打工,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所以家里平时只有江敬忠和董丽华、孩子三个人。
江敬忠上街买的肉,炒了一家三口一起吃。
董丽华上街买的肉,她提回娘家去,让娘家母亲炒,她到学校接着孩子回娘家吃。
孩子后来不愿意去了,说:“我要跟爷爷一起吃饭。”
董丽华不仅不夸孩子孝顺,还骂儿子傻。
有一天,董丽华对江敬忠说:“爸爸,您一会儿帮我打一口袋米。”
江敬忠说:“不是还有米吗?”
董丽华说:“我妈他们没有米吃了,我给他们送一袋去。”
江敬忠不高兴了,说:“你们的土地早就包出去了,我们现在只种了两个人的土地,要供五个人吃,我们自己都不够吃,你还给你妈他们送?”
董丽华更不高兴:“我这个当女儿的给自己的妈送一袋米难道不应该?”
江敬忠说:“你送是该送,如果是你自己种的,哪怕你把你家的谷子全部搬到你妈家去,也没有我的事,但这谷子是我种的,我辛苦一年,把你们一家三口养着不说,还要把你的父母都养着?这道理走遍天下都说不通!”
董丽华回来天天玩,什么都不做,江敬忠脾气再好,心里也是不高兴的,这会儿见她还要把米给她娘家妈送去,他自然不高兴。
董丽华要不到这一袋米,给江子跃打电话大吵大闹:“回来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江子跃听了情况,说:“要离婚,你去起诉吧。”他挂了电话。
董丽华跑到镇上去打听,司法所的告诉她,如果是她单方面要求离婚,只能请律师帮她起诉,那要先交八百块钱的律师费。
“八百?”董丽华顿时肉疼了,给江子跃打电话:“我问了,说起诉要给八百块钱的律师费。”
“那你起诉吧。”江子跃不冷不热地说。
“这么多钱啊,那这钱你给?”
“是你在起诉,不是我起诉,我为什么要给?”
“这么多钱我一个人给?你给一半总可以吧?”
“我一分钱都不给,你起不起诉是你的事。”江子跃挂了电话。
因为舍不得这八百块钱的律师费,离婚一事不了了之。
为了孩子,江子跃一直忍耐着董丽华的自私和无理取闹,尽力维持着这场婚姻,想要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但他们的婚姻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他们的孩子上初三的时候,村里传出了风言风语,说董丽华和村里一个男人有暧昧关系,那个男人的妻子在外省打工,董丽华丽经常搭他的车上街。
这谣言传到了江子跃的耳里,他跟董丽华谈话,董丽华说:“对,我和他好了,离婚吧。”
江子跃说:“离吧,我成全你们。但有一点,我们离婚的事情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等儿子考上高中后,你自己告诉他。如果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儿子,我不会放过你们!”
两个人到镇上办理离婚手续,董丽华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她不要孩子,也不给孩子付抚养费。
很快就办好了手续,这场吵吵闹闹了十多年的婚姻,划上了句号。
江子跃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离婚一年后,他的脸上有了笑容,渐渐恢复到了结婚前的乐观和开朗。
但随后,新的不幸降临了,孩子知道他的父母已经离了婚,他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波动期的孩子思想出现了巨大压力,他头昏,胸闷,经医院检查,说他的心脏出现了问题,需要住院治疗。
江子跃将孩子送到m城治疗,由江子纯照顾他,医了半个月后,他的病情有了好转,才继续回到学校上课。
江子美和她的丈夫开了一个废品收购站,开始的时候收入不高,勉强够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地震后,各种物价猛涨,他们收的废铁原来一角五一斤,到卖的时候涨到了五角,有一段时间还海到了八角钱一斤,铜、铝,连塑料都翻倍地往上涨,他们就成了低价收进来,高价卖出去了,于是这一年时间他们就大赚了。
随后他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修了房子,买了几辆车,大货车、小汽车、三轮车、摩托车,想用哪辆就开哪辆。
只是赚得再多,她都舍不得给父母用一分,这是让江子纯最不满的,江子纯说:“她小的时候,我爸爸把她宝贝得心肝似的,现在想喝她一口水都难。”
有一天,江子美到江子纯这里来,兴匆匆地问:“姐,你看我给爸爸买的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江子纯不由感到一阵诧异,说:“你怎么想起给爸爸买衣服了?”
江子美说:“你看看我爸那些衣服,我早就叫他扔了,他舍不得,穿在身上丢我们的脸。”
江子纯说:“扔了他就没有穿的了。”
江子美说:“你不是给他买的有衣服吗?又不是没有穿的,一天穿些乞丐衣服丢人现眼。”
“我给他买的,他平时舍不得穿,要留着走人户才穿。”
“那我今天又给他买了衣服,如果他还穿那些破衣服,我给他扔了。”
江子纯看了看衣服,问:“买成多少钱?”
“两百多,还行吧?”
“行。”江子纯不在乎妹妹买的衣服好不好,她觉得妹妹有这份心,知道给父亲买衣服就是一大进步,哪怕衣服再差,她都感到欣慰。
“我还给哥哥买了一件,你看看如何。”江子美又拿一件出来。
江子纯真惊喜,没想到妹妹不仅给父亲买衣服,还给哥哥买。
看来,哥哥离了婚,妹妹倒懂事了。
她问:“哥哥这件又多少钱?”
“这件贵,四百八,我想哥哥在外面跑,穿得太差了被人看不起,所以给他买一件好一点的。”
江子纯点头:“嗯,挺不错。”
江子美走了后,童小安说:“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你妹妹怎么忽然又给爸爸买衣服,又给哥哥买?”
江子纯说:“唉,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有钱了。”
童小安想了想,说:“也对,如果我像他们这么有钱,一年赚二十万,那我每年把父母和哥哥、侄儿的衣服全包了,看来,以前他们抠门,是因为没有钱。”
“可能吧。”
春节江子纯回到娘家,看见江敬忠和江子跃都穿上了妹妹买的衣服,她说:“子美有眼光哦,给你们买的衣服穿在身上这么合适。”
江敬忠说:“是啊,大小长短都合身。”
江子纯问:“她怎么忽然想起给你们买衣服?懂事了?”
“懂事?”江子跃笑起来:“我喊她买的。”
“你喊她买?”江子纯不明白了。
江子跃说:“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给爸妈买件衣服,今年我说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一人买一件,就给子美打电话,喊她帮着给爸妈选。
“她说妈随时自己都在买衣服,不用给妈买,就给爸爸买一件,然后说她已经选好了,还帮我买了一件,喊我回来记得把钱给她。我还没有给呢,等明天她过来我给。”
“你给钱?”江子纯惊讶地说:“你是说,爸爸这件衣服也是你给钱?”
不等江子纯说话,江敬忠就说:“肯定是你哥哥给,子美的钱捏得紧,这么多年,她回来拿这样拿那样,总是说比在街上买的还贵,说每次回来拿东西都要给我给钱,但她给我拿的钱,从来没有超过十块!”
江子纯感到了震惊。
这些年,他们兄妹回家给父母拿钱,从不相互询问,江子纯以前给五十,后来回家都是给父母一人拿一百,她不知道哥哥拿多少,也不知道妹妹拿多少,父母也从不在她面前提。
今天她第一次听父亲说妹妹给他拿钱从没有超过十块!
江子纯感到特别无语。
不久,江敬忠摔了一跤,住进了医院,江子美没有给一分钱,只到医院来看了看,说没有钱。
第二次就是江敬忠患阑尾炎住院,江子美给了五百块钱,她埋怨了很久,说哥哥在享受父母的家产,应该哥哥一个人把父母管了。
江子纯说:“你不给没有关系,我和哥哥两个人把医药费抬了就是了,只要你的良心过得去!”
江子美不说话了。
童小安和江子纯的孩子家雨上初中了,现在小学和初中的学费已经全部免除了,异地生也不交高价,原来交几百上千的费用,现在只要十多二十块就行了。
餐馆转让出去后,童小安和江子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生意做,因为从地震后,m城各行各业的生意都很难做,生意好的都是大生意,但是那要很多本钱。
地震后到m城来发展的外地人特别多,尤其是江浙沿海地带的,来的都是有钱人,既有本钱有见识,又有头脑,他们开超市,开餐馆,动不动就投资几十万、几百万,但他们卖出来的东西价钱又不高,把m城本地人开的小店挤得半死不活的。
这样的情况下,童小安不敢盲目投资,用他的话说:“我们只吃得起补药,吃不起泄药,这点钱哪里敢乱投资?搞得不好就亏得裤子没底底。”
看看实在没有什么门路,又不能回山上去,一个是觉得那里还在余震,太危险,为孩子着想,不敢呆在上面,二个是回去了也是吵不完的架,影响身心健康。
想来想去,童小安用转让餐馆的钱买了一辆小车,在城里跑跑非法营运,普通的叫法是——打野的。
都知道打野的不合法,但野的既然能生存,自然有它生存的理由。
m城的出租车平时勉强够,一到周末,尤其是节假日,车非常难打,而且出租车经常拒载,路不好不去,上坡不去,堵车的路段不去,逼得人们打野的。
野的收费合理,司机态度好,出租车在堵车的时候也按照计价器算钱,野的就不会,所以不光是普通百姓,连公务员、交警,包括运管所的人,只要没有穿制服,出行都会打野的。
所以m城的野的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江子纯想出去找个工作,童小安又觉得现在是孩子生长的关键时期,她应该把心思重点放在孩子的身上,他说:“钱挣得再多又怎么样,如果孩子学坏了,我们两口子这辈子就白忙了。”
江子纯于是在家里做了家庭主妇,每天洗衣、做饭、买菜,她不喜欢打麻将,也不喜欢串门,天天没事就在家里百~万\小!说、看电视、上网。
童小安跑野的非常辛苦,每天早上五、六点钟就出门,中午回来吃了饭又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才到家,一天几乎要在车里呆十五个小时以上。
跑一天下来,运气好一天有三百左右的收入,除去油钱、汽钱、过路费,有两百块钱左右。
但运气不好的时候,在街上兜很多圈都拉不到人,油、汽就白白烧了。
晚上回来,他累得瘫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脚因为不断踩油门、踩刹车,更累得厉害。
江子纯看见童小安这么累,她赶紧端来热水让他洗脸,但他累得完全不想动,她于是帮他洗脸,又端来热水,里面放些盐和醋,把他的鞋子和袜子脱了,让他泡脚。
然后她还帮他按摸,童小安趴在沙发上,喃喃地说:“唉,有老婆真好。”
江子纯扑哧一笑,说:“有两个老婆更好。”
“一个就够了,多了我受不住。”
野的虽然有生存的理由,却因为不合法,也有更多的危险性,正规运管所的要逮他们,还有很多诈骗犯打着运管所的旗号诈骗野的司机。
这天晚上,童小安在街上揽客的时候,一个人招手,他停下来问:“到哪里?”
那人说的地址在城郊,童小安载着他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他说:“我没有带钱,你等一下,我打电话叫我兄弟送钱来。”
童小安的心里有一些不安,他怕这十块钱收不到不说,反而引出祸端,于是客气地说:“没事,我家在这边,正好要回来,所以顺道带你回来,不用给钱。”
那人说:“你挺聪明,不过我希望你能给我借点钱用,我这段时间手头很紧。”
童小安想了想,古话都说拿钱消灾,他无非就是要钱吧,不给钱他就可能要自己的命。
童小安拿出钱包,把几张一百的全给他了,说:“够了吧?”
那人接过钱说:“谢了,兄弟!”
他下了车,童小安开车离去。
回到家里,童小安说了事情经过,江子纯说:“以后别把一百的大钞装在钱包里……”
童小安打断了她:“你不懂,这些人无非就是求财,给了钱就没事了,如果没有钱,他穷慌了,说不定会要我的命。”
江子纯想想也对,后怕地说:“那你晚上别去跑车了。”
童小安说:“不怕,我以后不到城郊就是了。”
这种事经常发生,白天送人到一些小镇上,也有人敲诈,童小安为了能平安回家,通常都是拿钱消灾。
没办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实力,没有后台,又不会什么功夫,要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只能忍得一时之气,免除百日之灾!
所以有时候遇到一个敲诈的人,几天就白跑了。
这种事不是只有童小安会遇到,和他在一起摆车的野的司机,个个都被敲诈过,而且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
仅仅是敲诈倒也没什么,更有甚者,还有抢劫犯公然抢劫野的司机,那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这年冬天,m城出现了几个专门抢劫野的司机的抢劫嫌疑犯,跟童小安在一个地方摆车的一位野地司机还被杀了,童小安晚上不敢出去了,过了几个月把两个凶手抓住了,他才放松下来。
所以童小安的这份自谋职业做得很是提心吊胆。
这年冬天,m城大规模宣起打击野的的高-潮,和童小安在一个地方摆车的三辆车都遭了,被运管所扣押后,好一点的车罚款二万以上,次一点的罚款一万多,最差的一辆也罚了八千。
罚八千这个野的司机拉了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姑娘,就被她们引到了运管所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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