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忽然凑到杨庭轩的耳边,指着前方,小声地说道:“是寒姑娘。”
杨庭轩顺着木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寒初蓝和夜千泽,夫妻俩的面前都摆放着一担柴,在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前也摆放着一担柴,那里都是樵夫的市场,谁家需要柴火,往那里一钻,便能买到柴火。
奇怪的是,其他樵夫的柴都被人买走了,就是寒初蓝三人的柴还没有人要。
杨庭轩没有留意到这一点,他见着寒初蓝,脚下便朝寒初蓝走过去。
“杨公子。”
元缺忽然叫住了杨庭轩,在杨庭轩看向他的时候,他淡笑着:“杨公子,对不起,我想起了我今天还要去拜访一下林大人,我不逛街了。”
杨庭轩客气地笑着:“元国舅请自便。”
元缺摇晃着扇子走了。
杨庭轩等他走远了,才领着两个小厮向寒初蓝走去。
他还没有走到寒初蓝的面前,便有两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分别看中了夜千泽和怀真的柴,一番讨价还价后,还是以二十文钱一担的价钱谈好了买卖。两位管事让夜千泽和怀真给他们送柴到府上去,夜千泽让卖他那担柴的管事把寒初蓝的那一担柴也卖下来,但那位管事拒绝了,说他们府上就需要一担的柴。
夜千泽担忧寒初蓝,想放弃这桩买卖,寒初蓝给了他一记安抚的眼神,“千泽,今天发生了意外,但柴挑来了,便要把它卖出去,没事的,你和怀真给他们送柴去吧,我再在这里等等,看看还有谁要柴的。一会儿后,如果还没有人卖我的柴,我便在城门口等你和怀真。”
想到卖柴是目前唯一的收入,夜千泽又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危险性的存在,便叮嘱着寒初蓝小心点,才挑着柴催促着那位管事快走。
寒初蓝站在柴的后面,淡定地等着,她相信总有人会要她的柴的。
同时,她也在想着白大哥为什么拒绝再收她的柴?
这其中必定有着原因。
“一担柴卖多少钱?”
一道有几分熟悉又带着邪肆笑意的声音传来,寒初蓝扯回心神,抬眸便看到了杨庭轩这个嘴刁少爷正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寒初蓝有点讨厌这些男人,每一个都长得很高大,害她这个营养不良的少女站在他们的面前,显得特别的娇小。
“杨公子。”
寒初蓝淡冷地叫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像杨庭轩这样的贵家公子,按理是不会亲自来买柴火的才对。
杨庭轩笑着,视线肆无忌惮地把寒初蓝打量了一番,摇着扇子,“我来买柴呀。”
木子在他身后腹诽着:公子真会撒谎,还撒得理所当然的。
寒初蓝一指自己那担无人问津的柴,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问着:“需要吗?”
杨庭轩就知道只有谈到买卖,这个丫头才会给他笑脸的。他还是淡笑着,答道:“需要,非常的需要,不过,初蓝,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这一担柴卖多少钱呢?”
“二十五文钱。”
寒初蓝斩着杨庭轩这位大客户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木子在杨庭轩身后说道:“寒姑娘,别人一担柴都是卖二十文钱的,你的怎么比别人多五文钱?寒姑娘和我们家公子还是熟识的,理应便宜点,可你反倒比平常价更贵。”
“小哥,你看我这担柴捆得多结实,也比别人的要大担一些。再者,别人是什么人,小哥瞧着了吗?”寒初蓝淡定地反问着木子,木子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觉得她的那担柴的确是比别人的要多一些,捆得也结实,便摇了摇头,说道:“不也是人吗?有什么不同?”
杨庭轩站在那里只顾着摇着扇,盯着寒初蓝看,倒是没有制止木子对寒初蓝的指责。
“他们都是男人,而我是女人,一个弱小的女子,上山砍柴多么的不容易,挑着柴走进清水县城,站在这里,多么的不容易,我付出的绝对比其他人要多,在我的柴又比别人捆得要多时,我有什么理由不能向你们家公子高要五文钱?”
木子一塞,想继续反驳,又觉得寒初蓝说得有理。
寒初蓝的确是瘦瘦小小的,上山砍柴肯定不易,从张家村挑着柴进城,更不容易……
杨庭轩呵呵地笑了起来,“木子,给钱,二十五文钱,初蓝这担柴,我们卖了。”寒初蓝连他都能说动,口舌犀利又岂是木子能对付的。
木子往身上摸了摸,说道:“公子,小的身上没有带着铜板儿,只有碎银。”
杨庭轩没有让木子给碎银,而是对寒初蓝说道:“初蓝,要不,你先把柴送到我府上,我让厨房管事给你钱。”
“没问题。”
寒初蓝爽快地答应着,弯下腰来就想挑柴,杨庭轩给木子使眼色,木子连忙抢上前来,帮着寒初蓝挑柴,嘴里说道:“寒姑娘,我帮你挑着柴便可,你跟我们公子回府上拿钱吧。”
“不,我自己来。”
寒初蓝硬是从木子肩上抢回了那担柴,自己挑着,不想让杨庭轩帮她,只肯与杨庭轩存在着买卖关系。
摸透了寒初蓝几分性子的杨庭轩也没有再让木子帮忙,只是领着两个小厮带着寒初蓝往家里走去。
他担心寒初蓝挑着柴,步伐又小,跟不上他的步伐,故意放慢的脚步,谁知道寒初蓝一句“杨公子,你能不能走快一点,地上的蚂蚁都要让你给踩死了。”让他好心没好报,一气之下加快了脚步,以为寒初蓝必定会跟不上,然后喊停喊累,他又可以趁机让木子再帮忙。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挑着那么重的一担柴,杨庭轩心里添堵。
他有心想帮她,偏偏她又倔强得很。
很快地,回到了杨府。
杨府的柴房也和段府的一样,都在厨房旁边,距离后院的后门很近,为了不让寒初蓝走太多的冤枉路,杨庭轩是直接把寒初蓝带到后门前。
杨府的下人看到杨庭轩亲自买了一担柴回来,大感意外,又捕捉到他看寒初蓝的眼神和看其他女子不一样,更是惊诧不已。
寒初蓝按照管事的指引,把柴挑进了杨府的柴房里,杨府的柴房比起段府的还要大,不过柴房里塞满了柴草,根本不缺柴。寒初蓝懒得管这些,只要她的柴卖出去就行了。
“姑娘,这是你的柴钱。”
管事掏出一个用来装钱的小钱袋,把小钱袋递给寒初蓝,寒初蓝觉得钱袋有点重,正想打开来看,杨庭轩却阻止了她,头顶上传来他带笑的声音:“放心吧,二十五文钱不会多,也不会少,更不会是装着石头来坑你。”
在寒初蓝还想再看的时候,他语气一转,“初蓝,你连这点信任也不给我吗?”
闻言,寒初蓝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坚持着在他的面前数钱。
杨庭轩送着寒初蓝出门,想请寒初蓝到金玉堂酒楼坐坐,被寒初蓝拒绝了,他也不生气,目送着寒初蓝离开,他才带着两名小厮走,走了几步,又吩咐着管事:“以后天天到市集上买初蓝的柴,二十五文钱一担,她要是敢把价钱提至三十文钱一担……”杨庭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也由着她。”
那丫头有着奸商的潜质,专斩熟人!
“是,公子。”
管事恭恭敬敬的地应着。
杨庭轩放心地带着人走了。
管事恭恭敬敬地目送着自家公子消失在眼前,他才转身想回后院去,一转身,却看到了元缺正站在他的身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看着杨庭轩消失的方向。
“国舅大人。”
管事一看是府上的贵客元国舅大人,赶紧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元缺任由他行礼,等他行完礼了,他才笑问着:“刚才你家公子吩咐了你什么?”
“公子吩咐了,让草民每天到市集上去买一位姑娘的柴,那位姑娘的柴还要二十五文钱一担,公子还说了,要是那位姑娘敢把柴钱提至三十文钱一担,也由着她。”
管事不知道这位贵客干嘛要问这些杂小事,老老实实地知无不言。
元缺笑着:“那就按照你家公子的吩咐去做吧,也不枉我逼迫了白兄一回。”
说着,他摇着扇子笑着朝前走去,那身姿,说有多潇洒便有多潇洒。
他却想不到,他最后的一句话,落入了一个人的耳里。
寒初蓝一甩掉杨庭轩的视线,就躲到路边的一个角落里看钱袋,发现管事给她的根本就不是二十五文钱,也不是石头,而是碎银,碎银的数量刚好是二十五。
“撒谎撒得比我还要厉害。”
寒初蓝嘀咕一声,收好钱袋,不是离去,而是折回杨府,她一担柴都斩了杨庭轩五文钱,她还觉得没什么,但她要是收了杨庭轩给的这些碎银子,就是接受了杨庭轩的施舍,她不要他的施舍!所以她要把这些碎银还回去,让管事给她二十五文钱。
没想到她就听到了元缺最后面的那一句话。
她更认出了元缺便是昨天坐在那位夫人车内的年轻男子。
这个男人给她的印象很好,温润如玉,气质如谪仙,可他刚刚的话却像雷一般劈在了寒初蓝的耳里。
白兄?
这个男人逼了白兄一回?
他口中的白兄会不会是段府的白大哥?
再联想到今天白大哥拒收自己的柴……
寒初蓝微微地眯起了眼,瞪着越走越近的元缺。
从杨府下人对这个男人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认识的,也就是和杨庭轩认识的。再想到杨庭轩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要买她的柴。寒初蓝开始磨牙,肯定是这个男人设的计,不知道用什么阴手段逼着白大哥不敢再收她的柴,然后再让杨庭轩出面。他这样做是帮着杨庭轩,还是另有目的?他帮着杨庭轩又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原因,寒初蓝对元缺的好感已尽失,不仅如此,她还一肚子的火,很想狠揍元缺一顿。
混蛋!
“姑娘,站在这里偷窥可是不对的哦。”
淡淡的笑声飘来,元缺已经走到了寒初蓝的面前停了下来。
“白大哥不收我的柴,是不是你搞的鬼?”
寒初蓝连弯都不拐,直接质问着元缺。
元缺还是笑着,笑得很是温柔,可在寒初蓝的眼里,他的笑让她觉得恶心。“姑娘还真是聪明。”
“我与你有仇?”
寒初蓝恨恨地问着。
她敢说除了昨天见过一面之外,她之前不曾见过这个混蛋。扇子晃什么晃,以为晃着一把扇子就风流倜傥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不知道。”
寒初蓝黑脸。
没想到长得挺好看,又一身锦衣华服,浑身散发着飘尘脱逸气息的男人如此般无耻。
“杨公子买我的柴,也是你设计的?”
元缺笑着:“姑娘真是聪明,仅是听到我一句话,便能前后联贯,想到了一块儿去。”他等于是间接地承认了让杨庭轩出现在寒初蓝面前,也是他一手设计的。
“目的!”
寒初蓝冷冷地瞪着元缺,冷冷地质问着。
这一次,元缺没有回答“不知道”,而是故意暧昧地看着寒初蓝,笑道:“杨公子对你有好感,在下向来喜欢当个成人之美的君子。”
混蛋!
寒初蓝咬牙切齿,杨庭轩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要买她的柴,都是这个男人一手策划的。他到底是谁?这样做真的只是帮着杨庭轩吗?她是有夫之妇,夜千泽那家伙对她有点霸道了,她要和杨庭轩谈生意,夜千泽隐隐间都在吃醋,要是让夜千泽知道这一切,他保不准又想和她圆房,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夜家媳妇呢。
“杨庭轩知道吗?”
寒初蓝阴阴地问,如果杨庭轩是知道的……
元缺笑,很老实地答着:“他不知道。”
“混蛋!”寒初蓝更怒了。
这个缺德的家伙,这样阴她,为的是让杨庭轩有机会帮她?可她是有夫之妇,夜千泽要是知道,必定生气,后果会如何,谁知道?
元缺一点都不生气,寒初蓝气得都想扑过来狠揍他一顿了,他还优雅地摇晃着他的扇,温温地看着寒初蓝笑。
断她财路,背后算计她,影响她和夜千泽的夫妻感情,这种人,就是欠抽!
寒初蓝努力地压制着怒火,忽然冲着元缺也是一笑,元缺微闪一下眼,笑意更深,杨庭轩说这个女子很聪明,也能干,他倒想知道,她此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这位公子,你要是有成人之美,不如这样给我们安排,你过来点儿,我告诉你。”寒初蓝笑着朝元缺勾勾手指,示意元缺凑近前去。
元缺眸子再闪,一点也不防备,还真的把身子凑近前去,脸几近要贴到寒初蓝的脸上,微笑地问着:“姑娘,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我保证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寒初蓝阴阴地笑着:“我的办法就是揍你!”音落,她整个身子狠狠地一撞,撞进元缺的怀里,她动作太快,元缺也没想到她会撞进他的怀里,顿觉得怀里塞进了软绵绵的女体,淡淡的清香刺进他的鼻端,他还没有好好地呼吸一口,就被寒初蓝撞推倒在地上,寒初蓝凶悍地骑爬在他的身上,双手左右开战,粉拳就往他的身上落下,他的脸,他的鼻,他的眼,他的嘴,上身,都迎接了寒初蓝的粉拳。
元缺有一刻是愣住了,大脑都失去了反应。
男女授受不亲呢,这个女人还是嫁了人的,更应该和其他男人保持着距离,避免近距离接触,可她竟然扑倒他,骑在他的身上,也不管他是谁,就揍他!
元缺擅使毒,也有着莫测高深的武功,因为寒初蓝是个小农妻,没有任何的防备,结果,就遭到了寒初蓝的一顿揍。
寒初蓝一边飞快地揍着他,一边骂着:“揍死你这个笑面虎!笑得比花还好看,心比蛇还毒!”
笑面虎?
嗯,这形容,貌似,好像,真有点,贴近他呢。
寒初蓝出手太快,拳头落下也狠,虽说她没有武功,但她平时干着重活,早就练就了一身的力气,每一拳头落下,都让元缺吃痛,等到元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寒初蓝迅速地从他身上跳开,爬起来就跑。
元缺一个反身,双手一伸一抱,便抱捉住寒初蓝逃跑的双脚,然后一扯,寒初蓝就被他扯得跌倒在地上。
杨府的后门出来也是一条巷子,平时走动的人就不多,此刻整条巷子容荡荡的,就只有元缺和寒初蓝。
寒初蓝被元缺抱住双腿,扯得跌倒在地面上,摔得挺痛的。她顾不得痛,双腿一踢,元缺的头飞快地偏开,她没有踢中他,为了不让她再踢,他干脆用下巴紧紧地压制着还被他抱住的双腿,谁想到寒初蓝被压制住了双腿,反应还是非常的快,她迅速地扭转身子,被他压制的脚也用力,虽然挣不脱他的大手,却也能反转,他在心里惊叹此女子的反应及力道,寒初蓝头一撞来,他以为寒初蓝是要撞他的头,赶紧又是一偏头。
耳朵一痛。
元缺怒。
寒初蓝咬了他的耳朵一口。
更甚的是,寒初蓝的上半身竟然往他的头压过来。元缺本能地一推,触到软软的一小团,那是女人的……
他一愣。
“色狼!”
忙着反抗咬人,想着反败为胜的某女忽略了自己刚才的动作非常的不雅,等于是让元缺占便宜,被元缺推到她胸前正在发育的小馒头,她又羞又怒,又有点隐痛,暴骂一声,趁元缺发愣,用力地推开元缺,双腿得以自由,人就急急地爬起来,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元缺被她推坐在地面上,看着她逃跑远去的小身影,只要他一施展轻功,能轻易地就把她拎回来,可他却没有,只是表情古怪万分。
给人感觉温柔可亲,风度翩翩如谪仙,整个帝都的人都礼让三分的元缺,元国舅大人此刻狼狈万分,束发的玉冠歪了,黑发散落了不少,一张脸青红一片,衣衫也不整,神情又古怪,说他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杨庭轩怎么没有告诉他,那个女子不仅聪明,还是头母老虎!凶狠得要命,那个人真受得了?还挺在乎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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