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不远处的天空中飞来了一只信鸽,信鸽的翅膀拍飞着传来细微的声响,一般人听不到,此刻如同绷紧着的弦的夜千泽却听到了。
抓住缰绳的双手腾出一只手来,放到嘴边去捏着嘴吹了一声口哨,那只信鸽立即朝他飞来。
他马不停蹄地赶路,地点总在不停地变换,暗卫们要给他传递消息,只能放飞一批又一批信鸽,让信鸽随着夜千泽的速度飞驰着。
伸手捉住了信鸽,他略缓了速度,从信鸽上面解下了装着信息的小小竹筒,然后展开纸条看,这一次给他传来信息的人是他寄以厚望的师尊,他以为师尊进了帝都,就会尽力保护好蓝儿的,却想不到……他不是怪师尊,毕竟师尊也是个凡人,也会有料想不到的事情。他只知道,师尊在帝都,蓝儿还是被别人带走,他就无法再安心,就一定要跑这一趟。
代青告诉他,他的父王请求代青把寒初蓝带离帝都,寒初蓝自己也在做着撤离帝都的准备,现在不过是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狼狈”地离开帝都。
这是解释寒初蓝离开帝都的原因。
但他现在不是去追究原因,他是怀疑欧阳易带走了寒初蓝,他忧心的是寒初蓝会面临着更多的逼迫与无奈。
欧阳易的目的肯定是让寒初蓝回国认祖归宗,寒初蓝的身世一旦证实了,她会成为欧阳烈唯一的血脉,在东辰皇室,只要帝君有后,哪怕是女儿,皇位的继承首先就是考虑帝君的后人,寒初蓝极有可能会被东辰国满朝文武推上皇太女的位置,如今大星与东辰又处于交战期,寒初蓝若为东辰国的皇太女,她将要面对最艰难的抉择。
满朝文武必定会以江山社稷来逼着寒初蓝与他为敌,而他对寒初蓝的感情也会成为他的弱点,这便是东辰国要利用的。
夜千泽希望与寒初蓝一起面对那样的局面,也是为了避免夫妻成仇。
代青还简单地告诉他,带走寒初蓝的那伙人都安排好了,如今出现了无数相同的马车,每一辆相同的马车内都有一个青衣男子,也都有一个寒初蓝。
暗卫们没有办法确认真正的寒初蓝在哪一辆马车上,也还没有办法追上任何一辆马车。
勒住了马,抬手,夜千泽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原来的那张纸条的背面写下他血的安排:东辰国。
然后把小纸条重新装回了小竹筒里,绑在信鸽的脚上,才把信鸽放飞。
信鸽安然地飞远了,夜千泽才重新策马奔腾。
……
帝都,摄政王府。
夜沐才走出松院,就看到了周妃带着周嬷嬷等在院子门口,见到他出来,周妃一脸愧疚,又欲言又止。前天寒初蓝被太皇太后逼出帝都,夜沐回来知道后,连向太皇太后大闹的心思都没有了,急急地安排人去寻寒初蓝,想知道寒初蓝离开帝都后会在哪里落脚,代青是否跟在寒初蓝身边。
没想到,寒初蓝才离开帝都,就遭到了伏杀,虽说被人救了,但救她的人又把她带走了,还是一伙来历不明的,却又是专门等着带走寒初蓝的人。
周妃觉得是她的错,如果太皇太后不是利用她,寒初蓝不会被逼走。
撇了周妃一眼,夜沐抬脚就走。
他没有告诉周妃,他与代青都想让寒初蓝离开,寒初蓝自己也在做着离开的准备,不过是利用了太皇太后“光明正大”地离开,不用再被人说寒初蓝趁夫君不在就四处乱跑。唯一让他们失算的是,太皇太后逼得太快,才会有如今这个局面。
“王爷。”
周妃愧疚地叫了一声。
夜沐背对着她停顿下来。
“王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蓝儿才会……”周妃自责地说道,夜沐又扭头撇她一眼,淡冷地说了一句:“回你的院子里好好地待着,其他什么事都不要再管。”
说着,他扭身冷然地离去。
周妃是传统的温婉女子,很多事情对她来说,不知道比知道好。
“王爷……”周妃痛苦地低喃着,“嬷嬷,王爷怪我,他肯定怪我的,都是我没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蓝儿又怎么会……”一想到前天的事情,周妃就揪痛了心。
周嬷嬷心疼地扶住她,安抚着:“周妃,这不能怪你,世子妃本来就无法融入皇家……”
“不是蓝儿的错!”
周嬷嬷解释着:“奴婢不是指责世子妃,奴婢是说……奴婢也说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就算没有周妃你,太皇太后也会有办法逼走世子妃的。”
自古以来,门当户对都存在着。
平民如何成为皇子妃?
皇家的规矩礼教多如牛毛,一介平民哪能适应?平民无法适应,皇家也无法适应,两种不能适应碰在一起,便是决裂,总有一方败出局外。
“如果蓝儿找不回来,我怎么见泽儿?我怎么见九泉之下的王妃?”周妃自责地低泣着。
周嬷嬷知道主子心里难过,这事本来是怪不了主子的,都是太皇太后一手操纵着,可太皇太后利用了主子,才会成功地逼走了世子妃,她的主子向来温婉柔弱,对王爷爱得又那般的卑贱,这一件事等于给她可怜的主子戴上了一道愧疚的枷锁,除非世子妃毫发无损地回来,否则她的主子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仰望头顶上的蓝天,不,蓝天忽然变了脸,变成了乌黑色的,雷声骤然响起,狂风大作。
大雨要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周妃,回去吧,王爷是个明白是非的人,不会怪你的。”眼看雨就要下了,周嬷嬷只得扶着周妃离开了松院门口。
回到枫林院,小君瑜又迎面奔跑而来,跑到周妃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周妃的双腿,仰起了俊俏的小脸,稚声稚气地问着:“母妃,嫂嫂去哪里了?瑜儿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嫂嫂了,瑜儿想嫂嫂,瑜儿要告诉嫂嫂,瑜儿现在不是小胖子了,瑜儿要嫂嫂抱。”
上次嫂嫂抱他的时候,嫌他成了小胖子,母妃便命奶嬷控制他的饮食,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他瘦了下来,他觉得他不再是小胖子了,他要找嫂嫂,让嫂嫂抱。
但是嫂嫂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要不就是不见了踪影,他想见嫂嫂想了一个月,还没有见着。
夜君瑜年纪太小,他察觉不到家里的气氛在变,他只知道他想念嫂嫂。
“小少爷。”周嬷嬷赶紧把小君瑜拉开,拉到一旁安抚着说道:“小少爷,世子妃很忙的,等世子妃不忙了,就会来看小少爷,就会抱小少爷,不会再嫌小少爷是小胖子了。”
听到儿子的话,周妃的泪又籁籁地落下来,她怕儿子瞧见,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然后快速地穿过院子,往屋里走去。
雨在这个时候打落下来。
豆大的雨点打在周妃的身上,打在她的脸上,和着她心酸又无奈兼愧疚的泪,慢慢地滑到她的腮边。
“母妃。”小君瑜连叫母亲几声,母亲都不理他,也不曾停下脚步,他便望着周嬷嬷,变得很懂事,稚气地问着周嬷嬷:“嬷嬷,母妃不开心是吗?是不是瑜儿不懂事要见嫂嫂,要嫂嫂抱,让母妃难做了?嬷嬷,你告诉母妃,瑜儿以后都会懂事的,瑜儿很想见嫂嫂,不过瑜儿不会再吵着要见嫂嫂,不会让母妃难做的。”
“小少爷。”
周嬷嬷把小君瑜搂入怀里。
寒初蓝被逼出了帝都,今后还能不能再回到摄政王府,还是个未知数。王府里的下人都不敢议论这件事,也还没有人把这个对孩子们来说是残忍的事情告诉夜君瑜。
夜君睿已经到上书房读书,他懂得的以及听到的比弟弟要多,他的奶嬷提醒他不要让弟弟知道,免得伤了弟弟幼小的心灵,只让夜君瑜以为寒初蓝很忙。
“嬷嬷,嫂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夜君瑜被周嬷嬷搂入怀里,感受到周嬷嬷的心酸,他很聪明地挣脱了周嬷嬷的怀抱,问着周嬷嬷。
周嬷嬷虚笑着:“小少爷,下雨了,咱们回屋里去。”说着拉住夜君瑜从回廊处走向屋里。
夜君瑜挣脱她的手,停站在回廊下,仰望着周嬷嬷,说道:“嬷嬷,嫂嫂以前总来看望瑜儿,逗着瑜儿玩,从来没有试过那么长时间不来的,嬷嬷,嫂嫂去哪了?”
在嫂嫂受伤时,他还能从下人的嘴里听到嫂嫂的事。
可嫂嫂都好了,也没有来。
夜君瑜的智商现在是有限,可他本能地就觉得嫂嫂出事了。
“没有,世子妃好得很呢,世子妃真的很忙。小少爷,不要再问了,好吗?等小少爷懂事了,长大了,世子妃就会来看小少爷。”
周嬷嬷连哄带骗地把夜君瑜哄回屋里去。
两个人的对话落在周妃的耳里,教她越发的愧疚。
……
正阳宫。
银安殿。
“带一队人马悄悄地去找她,找到了,把她秘密地带回来见朕!”
“是。”
“去吧,不要让人知道你们的行动,就连舅父都要瞒着。”
低沉的吩咐过后,便是安静的到来。
……
奔驰的马车上,寒初蓝软软地靠在窗前,窗棂紧闭,她看不到车外的景物,也无法确定自己被欧阳易带到了哪里。
欧阳易说得出就做得到,完全不是噱她的,真的让她一直呆在马车上。
她只知道过了一个白天,两个晚上,她就没有下过马车,马儿累了,到了一个地方,就会换掉马儿,又继续前进着。
扭头,望着紧闭着的窗棂,该死的软骨散,让她连推窗的力气都觉得失去了。
“饿了吗?”
欧阳易在她的对面问着。
接着他自顾自地拿起属下递进来的食盒,打开了食盒,里面装着新鲜的又热腾腾的饭菜,寒初蓝没有看到他吩咐过人准备每天的膳食,马车也没有停过,但膳食依旧准时地送进来。
“我不吃。”
跑了一天两夜后,寒初蓝唯一得到的自由便是说话,离开了帝都的地盘后,欧阳易就解了她的哑穴,让她可以说话。
她的膳食里,添加了新的软骨散,她吃了,就会一直软而无力。
“还不饿对吧,那我先吃了。”欧阳易也不逼她,他在寒初蓝的对面吃着他的膳食,吃得津津有味,啧啧有声。寒初蓝知道他是故意的,为的是刺激她。
每一顿饭菜都是精心准备的,白米饭软而香,菜肴色香味俱全,饿了的人,真心抵挡不了饭菜的诱惑。
寒初蓝很想不吃,因为吃了之后,她就会一直软而无力,但不吃的话,她又会饿死,欧阳易对她照顾有加,会喂她服下治疗内伤的药,到了晚上他又会避到马车外面去,安排一个女子提半桶水进来,关死车门,给她擦洗身子,重新换过衣服。
但她不吃饭的话,欧阳易却寸步不肯让,等到她饿得没有办法了,他会重新给她新鲜热气腾腾的饭菜,当然了,饭菜里还是添加了软骨散。
“欧阳易,你这么可恶,锦英姐姐知道吗?”
寒初蓝恨恨地说了一句,随即说道:“我要吃饭!”
软而无力好过饿死,先吃着,等她的人找到她了,再与欧阳易算帐。
提到夜锦英,欧阳易眼底放柔,他停止自己吃饭,从食盒里端起寒初蓝的那份饭菜,坐到寒初蓝的身边,体贴又温和地说道:“老样子,我喂你吧。”他一边夹起一只鸡腿递凑到寒初蓝的嘴边,让寒初蓝啃了一口鸡腿肉了,一边答着:“夜锦英对我本就没有太多的好感,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也不肯以真面目示我,还整天给我冷脸。”
“锦英姐姐有眼光,看出你是个可恶的家伙。”
“寒初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喂人吃饭,你得此荣幸,就不要再拿话来刺我了。这菜的味道如何?好吃吗?”
欧阳易对寒初蓝带着几分宠溺,“我们欧阳家,阳盛阴衰,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疼你爱你的。”欧阳易说得也没有错,欧阳烈的那些兄弟之中,大部份都是生了儿子,生有女儿的就没有几个。欧阳易自己就没有妹妹,他父王母妃感情好,父王心疼母妃要承受生子之痛,在他出生后说有后了,不需要再生,所以他是恪王府的独子,恪小王爷,也是恪王。
寒初蓝懒得理他。
“爷。”
车外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叫声。
寒初蓝感觉到有人落在了马车上,与车夫一起。
欧阳易还在喂着寒初蓝吃饭,听到叫声后,他也是温声地问着:“有事?”
“爷,有人给你送了样东西。”
欧阳易哦了一声,说道:“递进来。”
外面的人便轻轻地推开了马车的车门,一个陌生的男人递进来什么东西,用红色的布包着,欧阳易暂停喂寒初蓝吃饭,从下属的手里接过了那个红布包着的东西,一挥手,那个男人便关上了车门。
欧阳易打开了红布包,里面包着一张人面皮,他拿起那张人面皮一看,脸色大变,就连寒初蓝看到了也低叫起来,叫着:“锦英姐姐的面具!”
欧阳易立即打开了车门,冲着刚才那男人吼着:“是谁送来的?”
那个男人恭敬地答着:“有一辆马车被元缺的人追上了,虽然后来还是逃脱了,元缺却命人送上这样东西,说转交给爷,一天之内,他见不到她,就会给爷送来真正的人面皮。他还说,他在新城碧苑山庄等着爷。”那个她,指的自然是寒初蓝。
欧阳易低声骂着:“该死的元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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