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夜,不同的宫殿,不同的人。
软榻上躺着一个神色看似平和,眼神却异常犀利的人,他望着坐在他身边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温声问着:“二皇兄,夜色已深,早点休息吧。”
男子心疼地望着他,心疼地说道:“彻弟,你弄成这个样子,教皇兄如何安心?皇兄一想到你在大星遭受到的一切,你付出了那么多,布下了那么多的局,结果还是落得如今这个结局,皇兄就恨不得立即把大星夷为平地。”
轩辕彻淡笑着:“这是我轩辕彻该受的挫折,这一路走来,太过于顺利了,没有受一点挫折,老天爷看不过眼。”他吃力地要从软榻上坐起来,那名男子也就是轩辕国的二皇子殿下轩辕非,如今大周的新帝。轩辕非和轩辕彻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自小感情就特别好,兄弟二人当初都奉皇命分别潜入大星和大周,东辰和大历国,他们也有兄弟潜入去,只不过潜入大历和东辰国的兄弟作为不大,特别是东辰国的那位兄弟,更被识破间谍身份,被杀害,连他培养的势力都被铲除得一干二净。
只有轩辕彻兄弟俩的本事最大,能力最强,培养的势力也最大。如今的轩辕国帝君是两人的大皇兄,表面上他们都听从大皇兄的安排及差遣,实际上,大皇兄根本就没有办法再管住他们,只能答应他们,谁夺到了哪个国家,那个国家就归他们所有,尊他们为帝。
轩辕彻一直做着夺取大星国政权的计划,可惜有一个夜沐横阻在其中,两宫太后又像两座大山似的坐在少帝的一左一右,少帝还有一个行踪飘忽的舅父,让他这么多年来虽然也做了不少大事情,始终还是一个王爷,无法更进一步往上爬。到如今,还着了少帝的道,被少帝废掉了一身武功,习武之人,武功被废如同废人一个,此刻才会软绵绵地躺在软榻上。
轩辕非连忙扶起了轩辕彻,瞧着弟弟这个样子,他恨恨地说道:“总有一天,皇兄会替你把大星夷为平地的!”
轩辕非是几兄弟之中最成功的一个,易容成大周的皇子几十年,制造各种内乱,又在老皇病重时,趁机弑杀大周的其他皇子皇孙,成功夺位,坐上了大周新帝的位置,当然了在朝臣的眼里,他这位新帝也是先皇之子,虽说弑杀兄弟夺得皇位,历朝历代这样上位的皇帝又不是没有,只要新帝有手段,镇压得了,对他们来说就是皇上。
“皇兄,我那三个儿女……”轩辕彻有几分忧心地问着。他被手下的高手所救,立即被送到了大周与轩辕非汇合,但他的三个儿女依旧留在楚王府里。
虽说他不爱楚王妃,但楚王妃后来所生的三个儿女都是他的亲骨血,他希望轩辕非能帮他把儿女救出来。
轩辕非安抚着:“皇兄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的,如今他们都被关在大星的天牢里,暂时还没有性命威胁,只是折磨可能避免不了。”
轩辕彻眼底掠过一抹心疼,随之心疼被冷狠所取代,冷冷地说道:“夜无极太狡猾,太狠了!”他都着了夜无极的道。
轩辕非冷笑着:“再狡猾再狠,不过是个臭乳未干的小毛孩!”
“不可小看夜无极。”轩辕彻提醒着自己的皇兄,“说不定,他和欧阳烈将会成为咱们最大的敌人。他比昊儿残忍多了,昊儿虽有先祖遗诏,才是皇位真正的继承人,但他不具备一个帝皇的冷与狠,他表面妖孽,内心却纯净,如果不是我们对他迫害太多,他估计甘愿一辈子在乡下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
“你说的是夜君昊?紫灵公主唯一的儿子?”轩辕非知道弟弟一生中牺牲最大的是什么,他没有见过紫灵公主,但听说紫灵公主貌似天仙,又是大历国最尊贵的公主,却也改变不了身为公主的宿命,在国家有需要的时候,牺牲幸福充当和亲使者。
轩辕彻点头。
对夜君昊,他有疼爱,毕竟是他最爱女人所生,哪怕不是他的儿子,夜君昊像极了上官紫,看着夜君昊就等于看到上官紫重生,稍稍能缓解他心里的痴恋。但他还是必须杀了夜君昊,不管他有多么的疼爱夜君昊,终究也要痛下杀手,就像当年亲手投了一把火,把他心爱的女人烧成灰烬一样。
“他的妻子叫什么来着?继承了紫灵公主的凤凰令,据传她能说会道,有点小聪明。”
“寒初蓝,一个乡下种菜的,的确能说会道,有几分的小聪明,我的‘天杀’已启动,全面追杀她,凤凰令早晚会落到我们的手里。”轩辕彻又狠狠地说道,对寒初蓝,他特别的恨,如果不是寒初蓝的出现,或许他努力几十年的结果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他的势力是还在大星,可惜他已经成为了叛党,他以及他的势力都会遭到夜无极的追杀。
大局,寒初蓝是没有参与过,可她总在有意无意间就牵动了棋局,让原本快要成为赢家的他翻了盘,输了势。
“‘天杀’一出,除非完成任务或者全军覆没,否则绝不罢休。”轩辕彻说到这里,阴阴地笑了起来。
他的“天杀”组织人数也有数千人,个个都是杀手精英,可与由夜无极直接掌管的斗笠杀手媲美,他不会轻易启动“天杀”,当初在夷山路上截杀夜千泽和代青的时候,都没有动用到“天杀”组织。对寒初蓝,他却用了。
不是寒初蓝有多么厉害,而是寒初蓝走了狗屎运,身边总是高手如云,连元缺的人都暗中保护着她,更不要说夜千泽的暗卫了。
除了元缺和夜千泽的人,好像还有两队人马也在追寻着寒初蓝,对寒初蓝都没有恶意。
有那么多人保护着寒初蓝,他想杀了寒初蓝夺得凤凰令,就必须派出最厉害的杀手。
凤凰令最近频频出现,他的人肯定也盯上了寒初蓝的,只是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
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几千名的杀手,轮番追杀寒初蓝,他就不信没有个结果。
通过轩辕彻,轩辕非也知道凤凰令背后代表的是一个商业王国,代表着庞大的财富,在如今这个动荡的局势中,财富就如同皇位一般诱人,谁都想夺取。
“有必要时,皇兄可以派出一些人协助你的‘天杀’。”
轩辕彻摇头,“谢谢二皇兄,‘天杀’会完成任务的,那是我最倚重的左右手,非一般的暗卫之能。”
轩辕非点点头,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轩辕彻好好休息,调养身体,他则离开了轩辕彻现在所住的驿宫,在大周朝臣的眼里,轩辕彻是叛出大星的大星楚王夜宸,是来投靠他们大周的,能帮助大周攻打大星。
……
将营中,还没有入睡的玉铃兰坐在灯下看着什么,只见她神情温柔又泛着点点心疼,手指似在抚摸着,原来她在看着的是寒初蓝的画像,不用说也是当初从夜千泽那里没收来的。
从那天打了寒初蓝一记耳光后,她就没有再见到寒初蓝,寒初蓝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心里面很想知道寒初蓝有没有记恨她,却又强硬地不去问,连夜千泽,她都不想见,只会派遣夜千泽迎战。
她身负皇恩,整个家族最后的寄托,必须守护夜家王朝的江山,不管是谁要对夜家王朝不利,都是与她为敌!
就算知道寒初蓝是她的女儿,夜千泽是她的女婿,心软过后,她又必须再一次强硬起来,执行皇命!
皇命要夜千泽死,夜千泽就必须死!
唯一让她觉得对不起的便是分离十七年才重新相逢相见的女儿了。
“咻!”
一支冷箭准确地射了进来,钉入她的案台前。
伸手一拔,她把箭拔了出来,取下箭头上钉着的那小块布料,布料上没有任何字样,可她一触到那块布料,脸色一紧,立即卷起了画像,把画像塞进怀里,就吹灭了烛火,片刻后她的身影悄悄地离开了帐营。
某座山的山脚下,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后的山风从山顶上吹下来,吹乱了她披散着的发丝,让原本还没有干透的湿发,渐渐地变得干爽起来。
她是寒初蓝。
夜千泽替她去引来玉铃兰,她则在这里等着玉铃兰的到来。
没有等太长时间,玉铃兰便朝她这边奔跃而来。
当玉铃兰看到她的时候,玉铃兰便停了下来。
“是你!”
母女俩相隔不过四五米远,玉铃兰沉沉地说了一句。
寒初蓝淡淡地应着:“是我。”
“深更半夜的,你把本将军引到这里来所图何事?”
玉铃兰猜到了答案,却又逼着自己用着无情的面孔面对着寒初蓝。
寒初蓝走过来,一步一步地走近玉铃兰。
忽然间,火光亮起来。
不远处生起了一堆火堆。
下了一整天的雨在不久前才停下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想生火,很难,但夜千泽还是生起了火。
他是给他的爱妻照明,让他的妻能好好地看看她的母亲。
站定在玉铃兰的面前,寒初蓝先开口,“我见过了东辰帝君。”
玉铃兰神色依旧冷冷的,眼里却掠过了一抹惊惶,哪怕一闪而逝,紧盯着她的寒初蓝还是捕捉到了。
“我还真的像极了东辰国帝君,怪不得欧阳易会把我当成妹妹,他以为我是他皇伯父的女儿。大将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东辰帝君?是不是也把我当成了他的女儿?”
玉铃兰冷冷地瞪着寒初蓝,冷冷地说道:“寒初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寒初蓝笑,笑得有点苦涩,她直直地望入了玉铃兰的眼眸深处,涩涩地笑着:“他与我滴血认亲。”
玉铃兰浑身一震。
她早该想到,欧阳烈一旦找到了寒初蓝,必定会滴血认亲的。
“大将军不想知道结果吗?”
玉铃兰抿唇不语。
结果,她不用问,寒初蓝就是欧阳烈的女儿,两人的血必定会融为一体。
“可惜,我的血和他的血没有融为一体。”
“怎么可能,你就是……”玉铃兰本能地冲口而出。
远处的夜千泽宠溺地笑了笑,他的妻子连老娘都骗。
“我就是他的女儿吗?”寒初蓝忽然又笑了起来,定定地望着玉铃兰,轻轻地叫了一声:“娘,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想告诉我身世吗?还不想认我吗?还是,娘一直都在恨着我?”
玉铃兰的身子又颤了起来。
寒初蓝的一声娘,叫得很轻,她听得却如千斤般重,压得她连站立都似不稳了。
“我与东辰帝君滴血认亲的结果,我与他的血很快就融为一体,刚才不过是骗了你。瞧着娘的反应,娘早就知道我是你的女儿了,对吗?娘不想认女儿,所以赶我走,所以在我说了尖锐的话后,就甩我一记耳光……”寒初蓝说得还是很轻,她把夜千泽帮她带来的小包袱递给了紧紧地咬住下唇,却不说话的玉铃兰。
玉铃兰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小包袱,慢慢地打开,借着不远处的火堆之光,她看清楚了包袱里头的东西,脸色再变,颤着手指拿起虎头帽,脸上的冰雪终是融化成水,一滴一滴地滴落,还有那套小小的衣裳,是她当年亲手替女儿穿上去的,她记得特别清楚。
“爷爷说,他从那位小将的手里接抱过我的时候,我身上就是穿着这套衣服,还有这顶虎头帽。”
“那位小将呢?”
玉铃兰哽咽地问着。
“死了,他似是身受重伤,把我托付给爷爷后,就死了,爷爷把他埋在了杨县,然后带着我回了清水县,当成养娘的第一个孩子养着。”
玉铃兰把小衣服以及虎头帽紧抱于怀,仰起脸,闭上双眸,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一双柔软的手,忽然搂抱住她的身子。
玉铃兰又是浑身一震。
寒初蓝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搂着她的腰肢,控制不了的泪也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地往下滑。她轻轻地说道:“娘,我知道你不想认我,你恨着他,连带地也恨着我,我今天晚上来,我只想求证一下,我到底是不是你和他的女儿。现在,我知道了,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我贪心,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他说,他在我出生的时候,未能在你的身边,也看不到我的到来,甚至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爷爷说那一年你与他撕战……”
玉铃兰下意识地,用力地把寒初蓝搂紧,心痛地低喃着:“蓝儿,什么都不要问……你是他的女儿,娘对不起你。”
她与欧阳烈之间的恩怨情仇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想让寒初蓝知道得太多。或许欧阳烈已经向寒初蓝坦诚了当年的事,但她还是不想让寒初蓝知道她在生了女儿后,所承受的种种精神折磨。
她和欧阳烈都对不起女儿,有些事,也就没有必要再让女儿知道,免得让女儿也跟着难过,跟着痛苦。
“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所以你把我送走吗?”
松开双手,寒初蓝退出了玉铃兰的怀抱,仰起脸,轻轻地问着,玉铃兰从她的眼里看到的不是怨恨而是对自己的疼惜。“他什么都说了,站在他的立场上,我觉得他没错,站在你的立场上,你又有资格去恨他,娘,蓝儿能理解你当年把我送走的心情。”
“蓝儿!”
玉铃兰忍不住又紧紧地搂住了寒初蓝。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她的女儿知道了一切,她的女儿找来了。
没有怨,没有恨,只有对她的疼惜,只有对她的理解,甚至连欧阳烈,女儿都理解。
玉铃兰忽然感谢老天爷,让她的女儿活得好好的,也让她的女儿理智,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百般的怨恨,没有万分的无法理解及释怀。
下一刻,她却用力地推开了寒初蓝,拿着小衣服和虎头帽就朝夜千泽走去,寒初蓝和夜千泽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大步地走到火堆前,玉铃兰却是把小衣服和虎头帽就往火堆里扔去。
“娘!”
寒初蓝错愕地叫了起来。
夜千泽眼明手快,出手如电捞住了小衣服和虎头帽,他的手却遭到火的灼烧,他也顾不得手痛,捞着了小衣服和虎头帽,紧紧地抓在手里,凤眸炯炯地望着玉铃兰,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烧毁这些能证明寒初蓝就是她和欧阳烈之女的证据。
玉铃兰冷冷地命令着夜千泽:“把这些东西烧了。”
“为什么?”
问的人是寒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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