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神父记得冬日下的小少年笑眼弯弯跟他聊中国的一切,告诉他自己是中国人。所以饶神父用上海话大声质问:“先生,您现在是哪国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明诚愣在原地,跟着来的新政府的人十分尴尬,只好也不讲话。日军刚刚赢得一场胜利,占领部分上海,非常趾高气昂。明诚来只是预备和饶神父套套近乎,完全没准备碰上这一场乱子。日本人一口咬定难民区里有中国军人,中国军人一概要去战俘营,这是当初日本政府同意南市难民区存留的一个条件,所以要进区搜查。这帮日本人想干什么饶神父当然清楚,绝对不允许。
当时的明诚刚回上海,行政级别又低,日军根本不搭理他。最后还是明楼亲自过来,送日军离开。
饶神父似笑非笑看明楼:“你就是明诚的大哥。”
明楼微笑:“是的,我就是。”
明楼暗中资助饶神父,感谢他救助中国人。饶神父和明家兄弟形成了默契,他从来不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饶神父接到法国教会的调令,要他离开中国返回法国。
英法一直对日绥靖,饶神父早有心理准备。他忧心自己一走难民区很快解散,这些难民怎么办。
汪政府为了尽快驱赶难民,重新用上帮派分子,搞一些地痞流氓不断骚扰,难民区最近抢劫和强奸事件越来越多,接近失控。后来有几个抢劫强奸的流氓小头目的尸体被挂在自家门口,这些事才消停。
诚先生不允许的事情,想要命就别碰。
明诚有些抑郁。明镜看不出来,明楼心里有数。晚上睡觉前明诚帮明楼换睡衣,明楼右臂好得差不多,他一直不承认。明诚小心地帮他脱掉马甲衬衣,套上睡衣。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灯,温暖柔软。上海的三月份依旧冷,明诚必须赶紧帮明楼换了衣服让他上床。
明楼上床,靠着床头,拍拍一侧:“今天睡我这儿吧。明天早起帮我换衣服,这几天那么冷。”
明诚沉默着换衣服上床,热乎乎地躺在明楼身边。明楼摸摸他的毛:“又怎么了。”
明诚苦笑:“我突然发现,自己深谙帮派里那些事,行事跟以前那些大流氓也没啥区别。我以为我自己是不同的,别人眼里,我不过是又一个上海流氓头子。”
明楼沉沉地低笑。从小明诚心情不好时,他就抚摸明诚的头发,捋脖子,像给小动物顺毛。明诚的呼吸轻轻地放松下来,明楼用沙哑低沉的气音问他:“我和其他汉奸,有区别吗。”
明诚轻微炸毛:“当然有!”
明楼摇头:“没有。我在伪政府里上班,为伪政府办事,还办得鞠躬尽瘁,更加是汉奸。”
明诚郁闷地把脸埋进他们之间的被子。
明楼捏他的手指:“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可以了。对吧。诚先生。”
明诚依旧埋着脸,伸手打他。
“我跟家里汇报难民营的事。这个问题要解决还得靠你。”
明诚一听,立刻拔出脸来看他,一对圆圆的眼睛,黑得纯净直接。
“饶神父为人如何?”
“挺好的,没有很明显的政治立场。”
“你得想办法和他联系上,如果难民愿意,可以离开上海,去苏北新四军根据地。但是现在江海都被日军封锁,只有日本欧美船只能同行。我可以想办法办日本通行证,欧美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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