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啦。”尼约苦着脸哭诉了一句,又立刻严肃地点头答应了,“放心,我保证让她比以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走了回来,仔细打量了我几眼,问:“莱欧蒂尔医生,我想问个事情。”
“说。”
“你今年到底多大啦?”
我停下手里拨弄显示器的动作,偏头看着他。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尼约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嘉利米维尔多大了?”我反问道。
“啊?”尼约一愣,“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我笑了笑,“你先去搞清楚他的年龄,再来问我的吧。”
尼约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比起所长和研究所这些这么多年了都一直扯不清的烂事,我更加关心的是杰拉德今天的状态。在没有受到精神压迫的情况下他会如此没有精神,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看上去应该不是外界影响的原因,那问题就应该出现在体内。我整理好今天的视频记录,去了一趟诊疗所,取来了一些基本的身体检查器械,再次进入了隔离室。
这两三个月以来,我在这个将观察室和隔离室合并到了一起的房间中所停留的时间,甚至都超过了我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我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了杰拉德的身上。这也多亏了有我那一群优秀的同时在,研发出良性HLM病毒的暂缓性抗体后,他们的工作就变得比以前顺利得多,大部分良性病毒患者的病情也得到了一定控制。现在需要的,就只是一个完美而彻底的突破口。
为了这个良性病毒抗体,就花费了我们整整四年的时间,是整个研究所两百多人再加上世界各地医疗研究人员的全部心血,要彻底研究出对抗病毒的方法,还不知道要花上多久。
我放下有些消极的想法,坐到了杰拉德的床边,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安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杰拉德迷糊着睁开眼睛,头依旧侧偏着,眼神转过来顺着眼角看向我。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丢了方向的幼兽,四周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树木高耸入云,所有的野兽都是他的敌人,而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彻底地迷失在了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中。
我刚想上前,他就率先撑起了身体,两条腿向后弯曲,一头栽倒在了我的怀里。他将双手从身后挪到前面来,十指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衣角。他使用的力道极大,我能清晰地看见他白皙得不正常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的手指骨节在皮肤下挣扎滚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冲破他脆弱的皮肉那般充满了尖锐感。
我默不作声地将检查设备放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脑和脊背,另一只手覆上他用力过度的左手,在他的关节处轻柔地捏动着。
我感觉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根不深不浅的刺,卡在我的心脏里不上不下,用这样一种微妙而又令人恼怒的力度穿刺在我的胸膛里,带出了一阵酸涩的感觉,逐渐上涌翻滚着试图冲破我的喉咙。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感到心疼,为他此时痛不欲生的状态而难过。
他就仿佛是我亲手带大的一个孩子,他看向我的眼神从陌生到信任,动作中满含着亲切,说不上是血浓于水的强烈,但却已经是我不那么容易割舍的存在。
我想到,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我能亲眼看见他彻底清醒的模样,大概会是我这么多年研究生涯中最为开心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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