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那时的清脆嗓音:“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这么多血。”
“我杀猪的时候也有这么多血。”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喂猪的少年,我感到后知后觉的恐怖。
浓烈的腥臭味冲上鼻端,我开始大口地呕吐。
明孝四年春,皇宫内发生了一起大衍历史上最惨无人道的屠杀案,案发地点:金兰殿中,天子眼前,史称兰台惨案。至于为什么要叫兰台惨案而不叫金台惨案,我私下揣摩,也许是因为那引发这一切的无辜的女孩儿的闺名里,有一个兰字,仿佛某种命运的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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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台案之后,我嫌金兰殿晦气,便一把火烧了,迁移去了金辰殿。我师兄又召集了一批文人进宫做官,上朝的时候他们的争论力度明显小了,我打瞌睡也打得安稳些。
春末的一日,入夜,我师兄来找我,我老远便看到他的脸色黑如锅底。他进我寝殿来跪在我面前,一脸棺材相:“臣今日查明,十六宫妃,并非无人受孕,而是被皇后勒令打掉了。她自己,也在侍寝当日喝了避孕酒。”
他的意思很明白,淡蓝色的眼中一水儿冰冷的杀意,和昭然若揭的暗语。
见我长久不说话,他便续道“您必须,要有位皇子。”
我还是不说话,看了他许久。久到小红和小绿进来添了回灯,我终于暴起了。
我把看得到拿得起的东西都砸了:“我是皇帝吗?我是皇帝吗!你看看我现在过的日子!和一条狗有什么区别?我还是皇帝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其实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皇帝,就如我从来不在他面前自称朕一样。我没有做过皇帝该做的事,可是莫名其妙的,这一刻,一个皇帝的自尊却在我心中拔地而起。
凭什么?
真是糟糕透了。
我委屈得浑身发抖,眼泪跟决堤了似的往下落,我吼得声嘶力竭:“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师兄跪在那里,脊背却笔直得像一柄剑。他静静地看着我,蓝眼睛深湛无底,我几乎又看到了李无渊死的时候看我的眼神。
他任我在那里发了一会儿疯,待我吼得没有力气了之后,才道:“如果这是皇上的意思。”
下一秒,他起身后退,洞若雪白的剑身架上了他的脖子,多一寸就是皮开肉绽。
他本来就带着一身侠气,就算封侯拜相也与庙堂格格不入。此时他长发如瀑,衣白胜雪,眼神古井无波又暗含决绝,当真是一代英杰下一刻就要引颈自戮的悲壮。
倾城月色透过华丽的窗格,艺术地落了他一身,使他又飘然若仙。
竟是在迫我。
我胸中那一团不上不下的火气忽然就炸了,我与他对视,气得直接笑出声来。
我说:“那你死吧。”
你死吧,李央。死吧。反正现在大厦将倾,天下离心,我只会一手魅惑亲右的琴术,骗得了谁?死吧……都死都死……
一时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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