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扎着的半个左手掌,立刻急了:“世子这笔拿不得!石炭味甘辛温有毒。入手太阴足厥阴经,治金疮以毒攻毒,可是不治火灼伤!您伤口还没合拢,沾染上便误事了!”
小世子见他焦急模样,似乎自己不松手就要上来夺笔一般,不由哑然失笑:“这非石炭,乃是木炭。”
“木炭啊……木炭到是可以。”礞石讷讷地挠挠后脑勺,圆圆的脸蛋漂上一层红色。
小世子看着他尴尬神情,不由带动丝丝回忆,一时间车厢内安静无言。
放在车厢一角的鹦鹉笼突然发出呱噪,打破了安静:“阿小!阿小!”
小世子回神,忽然问道:“礞石,若本公子的伤势加重,该如何形容?”
“什么?伤势加重了?”礞石大吃一惊,“怎么会加重?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见他又是吃惊又是着急,小世子笑道:“莫惊莫惊,伤势自然没重,本公子只是问问,如伤重难愈,该如何形容?还有这医案……”
是了,他等不及,要先做试探了。
这伤已经拖了两个月,而王谢竟然和一名年轻孕妇过往甚密,他实在不能再忍下去。再晚几月,难道要等到婴儿出世,王谢抱着那小娃娃,把那“似花瓣似柳叶似剪刀”的标记从头标到脚么?
那是他的记号,他不会认错。
当初他摸索着给王谢做脉枕当生日贺礼时,绣下的标记。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不是你的燕华,你的燕华在千里之外,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虽然他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但是无常大人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个人命中便有一劫,挺不过去只有横死,死后尸首便归他所有。而这人倒也硬气,被无常勾走魂魄时,不仅没有依依不舍,反而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清楚记得,自己死时的模样,还不算难看。在面对来者不善的几人,混乱中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他发现自己忽然变得轻飘飘,眼睛也看得见了手脚也好了。低头,地上那个人实在眼熟,虽说他失明好几年没见过自己长相,但自己的相貌身体不会错认。
原来他已经死了?真快,真可惜。
死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见王谢最后一面,这么想着身体就不由自主被牵动着往门外去,穿过谁家的门,穿过哪户的墙,眨眼间见到满身狼狈的王谢正对着一个一脸邪气的人。
虽然狼狈,比记忆中的样子更精神了呢。
他想着,飘过去轻轻抱了王谢一下,手臂穿过对方身体,对方打了个冷战,他便不再动作了。
身边一切也如春雪消融一般,街道和人物转瞬变得一片混沌,前方只有一条发着微光的路。他沿着路走下去,路的尽头有间官衙,门户大开。他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大堂有小吏,身着青白二色衣,手捧卷宗来来往往,面上都是平淡神色,正中一人,身穿官服高踞而坐,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见他到来之后却很是和蔼,自称姓陆,拿着一卷账册,告诉他,此处乃阴曹地府,他确实已经死了。
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他便很自然的跪下,听候发落,并且准备问问判官大人,自己能不能不喝前尘尽忘的孟婆汤,如果不能,他在黄泉路上能呆多久——如果转世会忘记王谢,他如何忍心,宁愿滞留此间等上几十年。
这位自称姓陆的判官也没多说什么,叫他起来,跟着一黑一白两名自称无常的皂隶走。
没得着准信儿,他自然不愿走,然而只是霎眼功夫,忽然就到了火场,围着一具昏迷的身体,无常大人从身体里拉出一个年青人,又一把将他推进那身体里去,还往他心口扔进一个小小的青色光团……他在周身火烧火燎疼痛刺骨的时候,勉强听到零零散散随风飘散的只言片语:“寿终……记忆……归还……功德……”
然后他就昏迷过去,再次醒来时,视野一片清明,胸口心脏跳动砰砰有力,枕头被褥都不是自己惯用的那些,他刚刚动弹了一下立刻有人过来查看问安,说他已经昏迷十几天了,接着一连串请大夫端药准备热汤的命令就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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