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管,燕华,活下去就好,抱歉连累你。如果不是我这个父亲,你会过得更好。但既然你生为我的儿子,只能这样了。”
他说:“很抱歉毁了你下半辈子,但错已铸成,唯一庆幸的是你还能活下去。”
他说:“我们父子干了这杯酒,从此天人永隔,要是有来生,我当尽力补偿你。”
他还说……
烈酒入喉,烧到心底。
“……为什么?”我声音微弱。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叹口气,说了八个字:“罪有应得,身不由己。”
酒意蒸腾,我流着泪大叫,声音嘶哑而异常遥远,落在面庞上的手掌,是父亲最后的温度。
次日,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天气非常好,日头高照,暖融融的。
我换上了白色粗布囚服,站在囚车里,跟父亲有五辆车的距离,游街示众。
周围人乱糟糟的声音涌进耳膜,骂父亲的,骂我一家的——糟践老百姓血汗钱,草菅人命,该千刀万刮、断子绝孙。
监斩台上的官员,有一个我认识,曾经摸着我的头赞赏“此子锦绣文章”,现在绷着脸,鹰一样的视线在我脸上扫过。
断头台上,跪了一排人。
我在最末。
父亲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我知道情况不对劲——一夜之间为什么会虚弱到要两个人搀扶的地步?
不,不是搀扶,是拖行。
即使刽子手抓起他的头发,他根本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任何动作。
父亲不是清醒的。
我怔愣。
午时三刻,宣旨。
签子落地,刀出鞘。
人头落。
血溅五步。
父亲的头骨碌碌滚了一路,带出蜿蜒血痕,仰面向天停下。
我听见圣旨的全部内容,父亲,真是犯了重罪。
他的眼睛是闭合的,没有死不瞑目。
我永远失去了父亲。
——他就这么放心去了么?
看着族人一个个头颅落地,我两股战战。
马上就轮到我了,也好,黄泉路上颇不寂寞。
我以为我会和父亲,和全族一起被砍头。
但是最后场上留下我一个。
鲜血流满断头台,我膝盖和小腿就浸在血泊之中。
血液的颜色、气味、温度和质感,记了一辈子。
再次宣旨,上天好生之德,我只是陪斩。
我瘫倒在血泊之中。
回到牢里,人少了一大半。
没过几天,我被领出大牢,关到一个大院。
院子还有很多和我年纪相仿,或者更小的人,都是一脸忧愁惶然。
伙食比牢里面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区别在于一碗粥里有十粒米还是二十粒米,一块饼里吃到十口砂还是五口砂。
作为新来的我,理所当然被孤立。
可也没那么惨,大家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这里不过是个暂居处。
晚上,我睡在离门口最近,漏风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挤通铺,一屋子躺四十多人,基本上能躺平就谢天谢地了。
比起在狱里,这已经好了数倍,至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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