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儿,喝掉各自杯子里的东西。夏天有一刻想嘲笑白敬安的草药茶,但想想还是算了,他太沮丧了,没精力嘲笑人家。
“所以,”夏天说,“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白敬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夏天说道:“不太像。”
“要我拿照片给你看吗?”白敬安说。
“我是说,这里像个鬼屋,”夏天说,“但你不像个幽灵。”
白敬安紧紧攥着杯子,过了一会儿,他说:“出事后我没收拾过。”
夏天点点头,表示看出来了。
“我……记不清楚了,”白敬安说,“我觉得有一段时间生活得很快乐,但出事后……怎么着都不对头。我想我只是想保持原样,也许能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找不着的。”夏天说。
白敬安盯着杯子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
“有时你的感觉就是永远也不会好起来。”夏天低声说,“痛苦就是痛苦,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他靠在沙发一角的垫子里,把半杯酒喝完。酒很烈,烧得胃疼。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胃疼时,他姐给他煮粥,嘲笑他说,等他真跟幻想似的在上城功成名就时,就能有钱生病了。她就不用再干这事儿,能享点他的福了。
他看到旁边的白敬安拿出一枚蓝色的胶囊,拆开,把药粉倒到草药茶里。
夏天好奇地看他,白敬安说道:“帮助睡觉的。失眠。”
夏天仍看着,白敬安说道:“星芒工作室17-3型基因病毒弄的。”
夏天点点头,他在白敬安的医疗史上看过这玩意儿,大名鼎鼎“N区大屠杀病毒”。那场疫情收尾不力——或是电视台故意收尾不力——四处蔓延了一阵,半清空了N区周边的一些区域,上城也有微弱的波及。
这种病毒的效果因人而异,对白敬安来说,它几乎清空了他的长期记忆,在他失去了父母之后,连自己的位置也无法找到。
但如果不是看了资料,夏天一点也看不出他有脑损伤。这人总是胸有成竹,规划所有的细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从来不让自己像个受害者。
夏天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做到这样。
白敬安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俩就这样默不做声地坐在沙发上,阴影沉沉压在周围,让人没法开口谈论。
最终夏天只是伸出手,顺了顺白敬安翘起来的头发。
白敬安怔了一下,但没动。在夜色里,那人显得悲伤而温柔,一阵风就会吹散了。
夏天收回手。
手还在抖。
夏天拿着杯酒,冷着脸穿过宴会场。
他现在已完全贯彻执行了灰田的建议:绝不拿陌生人手里的东西,要喝酒,就直接从封装容器里取,或是有正式名牌的侍应生手里拿。
像个在他妈森林里迷路的小姑娘。
介于合同有规定,它列着数不完“非去不可”的派对,这种连续数天的宴会被称为“深度狂欢”,持续到现在,已经毫无体面。
他穿过一个转角时,发现有两个人在墙角就干上了。看到他回头,其中一个盯着他,做了个口`交的手势。
这种画面比比皆是,后来他视而不见地直接走过去。
他继续看终端里过滤的蜜糖阁人名,这个……色情恐怖组织有自己的官网和粉丝,业务开展娴熟而全面,而且肯定不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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