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一个人,不是季泽同又是谁?他慵懒的白色西装正敞开着,一边的衣襟垂到沙发边儿上,看到顾家臣走进来,眼皮也没抬一下,沙发旁边的拖鞋也是散落着。
任啸徐还没有坐,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个薄薄的针织外套,一条蓝得发白的牛仔裤,套在拖鞋里的脚上,是一双白袜子。
钟离一向是不和他们扎堆的,他年纪最小,今年才刚成年,整天没事儿就喜欢捧着个书看,任啸徐把他带书房去了。
顾家臣有些不明,放下公文包问:“怎么大家都来了?”
他以为是任啸徐召唤他呢……
“怎么着?嫌我们哥儿几个妨碍你和你男人二人世界啦?得,哥们这就走!”季泽同一张嘴很不饶人,说着要走,其实一个指头也懒得动。
任啸徐端着杯子走过来,他是给自己冲的咖啡。在这儿大家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任啸徐不会把他们当客人给他们泡茶,他们也不把自己当客人,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自己就动手去找了。
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一只手搂着顾家臣走到沙发边,自己坐了,顾家臣跟着坐在沙发扶手上。
“我先跟你说说你爸。”程忆周换了个姿势,把背贴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撑扶手上缓缓说。
“我爸,他怎么了?”
“你爸打电话给我,问我他升职的事能不能帮忙使点力。”他的声音干练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程忆周说完,季泽同又接话了:“我说家臣,你没事儿管管你老爷子,啊,不就是当年程家老太爷被打到他们乡下来,受了你们老顾家一点儿恩惠么?真把自己当程家的救命恩人啦?我说老程家这么些年对你们家也算仁至义尽了!那么大老远的把你爸调到城里来,帮他这样帮他那样,还嫌不够?”
这几个人讲话都淡淡的,处处透着一种对人爱理不理的感觉。季泽同这席话很刺耳,但他的语调也是慵懒的,他直接当着顾家臣的面儿指责顾家的人,说得理所当然,一副“我小季爷肯开口和你说话那是你辈子修来的福气”的口吻。顾家臣怎么想,他好像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顾家臣眉头紧锁,低声道:“我已经说过他了,谁想他不听呢。”
“让他往上升一点儿是小事,可你不愿意。”程忆周用他冷淡而沉静的声音说。
顾家臣点头。
当年反右派的时候,程家老太爷被打到乡下来。老爷子是战场上的老兵,什么苦都耐得住,可那时候偏偏又是三年自然灾害,吃的东西没有。老太爷老了,身体大不如前,没有吃的终究是耐不住,就爬啊爬啊,爬到一家人的院子里去,结果刚进去就听到院儿里传出一阵哭声。
后来老爷子饿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些话语声,又看到这家拿席子包着一卷东西出去摆在路边上。是个壮年的男人把那卷席子抱出去的,回来的时候男人看到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太爷,吓了一跳,立马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
老太爷本来以为要挨打了,急忙摆手,结果那壮年人举着棍子走近的时候,不知怎么了突然叹一口气,就把老爷子扶到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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