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城市中的月华朦胧惨淡,似乎可有可无。在山上,月光却像白织灯一样披满了整个山坡,宁静淡雅。草甸广袤而起伏,山上的温度拖住了季节,时而树立起的一丛野萝卜花儿,寂寂然守护着这一片清冷的草甸。像是站岗的哨兵,又拍着孩子睡觉的母亲。
云三嗖一声钻进车里来,笑吟吟地说:“愣着干嘛呀?我就这一天半的空了,明天中午还要去部队报道呢!”
程忆周立即进入警备状态,手按上车门把手,准备随时开门跳出去。刚刚那句话在他听来完全就是威胁。
云三好生有兴趣地看着他,半眯起眼睛来说:“怎么,你以为你能够从这儿逃出去?行啊小马儿,你要是能,你就试试!”
云三话音未落,程忆周的手已经抠动了车门。吉普底盘比较高,他打算跳下去滚一圈缓冲缓冲。没想到半个身子还没探出车门去,裤腿就一紧,云三已经扣住他的双腿把他整个人给拖回驾驶室里。
车门随着他身体被拖回而关上了,程忆周抬腿要踢,被云三把腿挡下来用膝盖压住,没打上三五个回合,他的双手已经被云三拿皮带死死捆了。
“真不乖,”云三拿手指一边缓缓刮着他的脸一边说,“我就剩这一晚上的空了,你还这么折腾我。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要是敌军,你只能一辈子当战俘!”
程忆周满脸黑线,战俘两个字让他怒火中烧,奈何苦苦挣扎不脱,只能像个鱼儿一样拍动着身体。
云紫苑制住程忆周,然后一把将他拎起来,踢开车门下了车。寒风凌然,吹得人衣袂飘飘,云紫苑把程忆周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迈开大步徐徐走入草原。
柔软的草丛踩在脚下异常舒服,程忆周恨恨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云三“啊”了一声说:“不是说要找个高点儿的地方看风景么?”
程忆周还琢磨着草坪有啥子好看的,冷空气刺得他不由自主就打了一个喷嚏。云三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说:“身体素质太差了!等我报了到,把你发我手底下来,我把你好好练练!”
云紫苑的肩膀骨头很硬,抵在程忆周的胃上,压得他直想吐。程忆周恨得都笑了,说:“行啊,反正我爸爸现在这么宝贝你,你要怎么练我都可以——只怕他都求之不得!”
云紫苑的脚步转过一个弯儿来,程忆周只觉得胃部的压力一空,他整个人被举起来放在地上。脚踏实地之后,背部是重重一下,猛烈的撞击让他很想咳嗽。云紫苑把他按在一棵树干粗大的松树上,粗糙的树皮隔着夏季单薄的一扇,摩擦使得他背部一阵疼痛。
这里是山地针阔叶混交林带和高山草甸带的交接处,草原旁边有高大的松树,铁红色的树皮因为西南地区湿润的气候,鲜有干枯脱落的迹象。树皮凹凸不平,又硬又扎人。
程忆周被狠狠一撞,不由得闭上眼睛。云三的简单粗暴真是一如往昔。
两个人的树林让他害怕,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个夜晚。嘴边泛起泥土和树叶的腐烂气味,那一夜让程忆周觉得自己就像这腐叶一般肮脏堕落。
当然,谁也没提过那件事。
被侵犯之后,程忆周趁着云三睡着的时候落荒而逃,仓促中忘了拿自己的包袱,连求救的信号弹也没有。走了两天两夜,没吃东西没喝水,只啃了两把青草。他又有点拉肚子,有点发烧,好不容易摸到一条小溪边上,一口水捧起来还没送到嘴里,他脑袋一沉,就一头栽进小溪里。
冰冷的溪水从他的颈边哗哗流过,虚弱和低温足以致命。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难以挣脱的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忆周在黑暗中似乎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冰冷的身体被人抱在怀里。肺腔已经积水,他无法呼吸。胸口一下下重重的按压也没办法让他恢复。
是不是要死了……程忆周不由自主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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