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川一边听着朱光正的话,一边在开发区参观着,开发区有些冷清,这是黄海川的第一印象,对于朱光正说的丽山产水果,黄海川也是有所了解,丽山县算是望山市里的水果之乡了,朱光正说的情况,黄海川同样也皱起了眉头。
“光正同志,你们县里应该多花点精力在帮果农联系商家,了解市场行情上面,帮果农增收创收,这对于你们这样一个水果之乡来说,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果农的收入提高了,同样能带动社会经济发展不是。”黄海川说道。
“黄书记您说得有道理,我们县里也一直在积极做这件事,不过对外信息渠道的欠缺一直在困扰我们,今后也只能继续往这一方面努力了。”朱光正说道。
两人说着话,一旁的县委书记姚明海却是没怎么搭腔,经济工作是朱光正在负责,他不熟悉也不太了解,也不擅长这方面的工作,所以很少过问,干脆都交给朱光正去做,而他只抓两件事,那就是钱袋子和官帽子,管好这两个,这丽山县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任凭朱光正再能折腾,也还是在他的五指山之中,而朱光正若是在经济上做出成绩,军功章上能少得了他这个一把手吗?姚明海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这个时候让朱光正抢些风头又如何呢。
朱光正不经意间转头看到姚明海竟好似在笑时,心里头没来由一怒,尼玛,什么事都不干,这县委书记倒是当得够舒服,昨晚他们火急火燎的去小田镇处理火灾事件,你丫的倒好,拍拍屁股去市里吃宴席,也不想想火灾烧死了七八个人,你吃个订婚宴就吃得那么心安理得?
“那个是什么厂?”站在开发区的一处高地上,黄海川指着不远处山下的一处工厂,正冒着浓浓的黑烟,对着一旁的朱光正问道。
“那是铝厂。”朱光正回答道,眯着眼看向黄海川所指的方向,那里已经靠近小田镇,而那铝厂,是丽山县最大的铝厂了,只不过并不是属于县里,当时探明那里有铝矿后,整座山被县国土资源局卖给了孙家,朱光正那会只是副县长,尽管知道其中的猫腻,但他一个小人物决定不了什么,也轮不到他管这事,即便是现在当上县长,那个铝厂对他而言也是禁忌,无疑,能让他一个县长都讳莫如深的孙家,在望山市有也仅有一个,那就是市委副书记孙英。
“你们丽山有二宝,一是盛产水果,第二就是这铝土矿,应该要充分利用起来,发挥资源优势。”黄海川笑了笑,想了一下,又问了一句,“这铝土矿真的没有大规模开采的条件吗?”
“我们县里受限于技术水平,勘探能力有限,目前所勘探和发现的,确实没有大规模开采的条件,很多铝土矿,都是储量很小的,然后又分布于各处,不集中。”珠光摇头说着,“之前也请过省地质勘探局的人来勘探过,好多处地方都能勘探到铝土矿,也有一两处储量较大的,但地质局的人也说了,开采条件不好,真要大规模开采的话,投入的成本会比将来预期的收入还高。”
“哦。”黄海川若有所思,看了那冒着浓烟的铝厂,疑惑道,“那为什么这小型铝厂就能开采?如果收入抵不上成本,这赔本买卖没人会做吧。”
“他们只是小规模开采,不需要太大的成本的,一年到头也许能挣个百八十万,类似于手工作坊吧。”朱光正瞥了一旁的姚明海一眼,眼神又从市委秘书长吴宁脸上扫过,神色呐呐的回答着,这个问题,让他回答得很不自然,那铝厂是孙家的,他又怎敢跟黄海川说那是开采条件最好的一处铝矿,早年就被贱卖给孙家了,他说的情况,只是拿县里一些小铝矿厂在说,孙家的这个铝厂,在丽山县算是规模最大的了,一年有个几千万净利润绝对不成问题,而丽山县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也不过才堪堪两亿啊,一个私人铝厂,一年的利润可能就快比得上县财政收入的二分之一强,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而这些,他又怎么敢跟黄海川说,日后要是传到孙英耳里,能有好果子吃才怪。
“原来如此。”黄海川若有所思,他对这一块不了解,朱光正如此说,他倒也信了,只是看朱光正说话还看向姚明海,又隐约看向了吴宁,神色跟刚才有些不一样,黄海川虽是觉得有点奇怪,也没多想。
在开发区参观完,黄海川又在姚明海、朱光正等县里的领导陪同下,去了几处果园考察,对于丽山县的情况,黄海川有了初步的了解,明天还要继续到乡镇去考察,黄海川知道要彻底了解一个地方,并不是随便走走看看就能清楚的。
丽山县委招待所,黄海川晚上入住在这里,和县一中仅一墙之隔,晚上是县里在招待所举办宴席,简单的几菜一汤,黄海川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一直在观察着黄海川表情的姚明海见状,也才笑了起来,暗道今天接触下来,对黄海川算是有了一些了解,这位年轻书记看着不就是喜欢作秀嘛,那就配合着,把这年轻的市委书记哄高兴了。
“秀青,这市里的领导是不是还没走啊。”柳小雯和白天那叫杨秀青的同事吃完晚饭从学校里出来散步,特意在招待所门前停下,朝里张望着,柳小雯看到招待所外面比往常都停了许多车子。
“谁知道呢,我说小雯你今天有点反应呀,平常散步都是在学校操场里走,怎么今天非要走到外面来了,以前也没见你关心过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杨秀青笑道。
“没事瞎问问。”柳小雯笑道,眼睛总是往招待所里面瞟着。
“小雯,走到这来了就不走了?”杨秀青笑道。
“走呀,就附近随便转转吧。”柳小雯眼睛瞅在别处。
“我看你今天是老大不正常了。”杨秀青笑着白了柳小雯一眼,“我不陪你瞎转了,晚上我还要去盯着学生晚自习,这都六点半了,我得回学校了。”
“哎哎,你走了,我岂不是就自己一人了。”柳小雯急道。
“那就一起回去,我是没时间和你散步了。”杨秀青摇头笑道。
“算了,那我还是再走会吧,回去也不知道干啥。”柳小雯想了下,还是摇头道。
“行,那我先回去了,我看你今天的真的是哪里不对劲了。”杨秀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小雯看着杨秀青离去,转头看着那招待所,想进去吧,脚又跨不出去,不进去吧,又觉得有些不甘心,中午吃完回宿舍,她还特地在网上查了下市里的领导,市委书记竟然叫黄海川,看到这个名字,再想想在食堂里看到那熟悉的面孔,柳小雯下巴都险些掉地上了,以前那在校武术协会很是活跃,有事没事就去参加活动的那黄海川竟成了市委书记?
柳小雯无法将记忆中那不算深刻,却是有点滴印象的黄海川跟中午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看起来谈笑风生又成熟稳重的黄海川联系起来,她那不多的印象里,黄海川嘻嘻哈哈跟人练拳的场面好像还在眼前。
只是想着转眼已经过十来年,柳小雯就轻叹了一口气,十年,足够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她跟黄海川不是同系同班,并不熟,以前在学校里就没对方的联系方式,更别说毕业后还会联系了。
不过知道彼黄海川就是此黄海川后,柳小雯内心深处那一探究竟进行证实的想法就格外的强烈。
柳小雯站在招待所门口,看到县教育局局长张坤从里面出来时,心头莫名一慌,赶紧要走开,这张坤是个色胚,虽然没怎么接触,但柳小雯潜意识里极其排斥,也怕跟对方接触。
“呀,这不是柳老师嘛。”张坤看到柳小雯,尽管只是一个侧脸,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主动叫道。
“张…张局长。”柳小雯见对方叫自己,知道没法不理会了,不情愿的停住,挤出一丝笑容,同对方打着招呼。
“柳老师怎么在这?是要找谁吗?”张坤一双眼珠子笑眯眯的在柳小雯身上乱瞅着,这个年方三十的少妇可是正值娇艳的年纪,粉面桃腮,水嫩一样的身段看得他心头痒痒的。
“没,没有。”柳小雯不自然的笑笑,“张局长,我是正好散步路过这里,我得回学校了。”
柳小雯碰到张坤,什么求证的心思都忘了,只想着赶紧走人。
“柳老师,等等。”张坤叫住对方,看着对方的样子,心头的小火苗烧得格外厉害,笑道,“柳老师,我要是没记错,你是宁城大学外语系毕业的吧?哎呀,重点大学的高材生,窝在咱们这小县城里的中学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张坤说着,看着对方,道,“最近有个外国的交流考察团要过来,咱们县里难得能有国外的公司来考察,县里缺个会讲英语的人来负责翻译,你既然是读英语的,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的,这翻译工作总能胜任吧?”
“应…应该还行吧。”柳小雯应付着。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柳老师,县里是让教育局从学校里挑个会讲一口流利英文的老师,你要是说你能行,我立马就推荐你,你还不知道吧,只要这次表现好了,很有可能会借调到县政府办工作,这可比你呆在学校里更有前途吧。”张坤微微笑着,“盯着这个机会的人可是不少呢,有好些会讲英语的老师都通过关系自告奋勇的推荐呢,你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吧?”
“张局长,这种机会我还是让给别人吧。”柳小雯笑笑,突然有些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她要是说感兴趣,这老家伙估计会借机提什么条件才会答应推荐她了,她本就是较为恬静的性子,压根就不想去跟人争什么,更何况借调到县政府办工作就有在学校当老师舒服吗?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种相对自由的日子。
张坤翻了翻白眼,看着眼前这温婉动人的少妇,觉得自个好像是成了杂耍的一般,合着是白费功夫了,这女人看来不好上手。
“张局长,里头是市里的领导在吃饭?”柳小雯跟张坤说了两句话,反倒是镇定了不少,问道。
“嗯,是市里的领导,怎么?”张坤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
“没事,我问问。”柳小雯干笑一声,碰上张坤那眼神,不想再多呆,道,“张局,我还有晚自习,先回学校了。”
柳小雯逃也似的离开,张坤站在后头看着,撇了撇嘴,他一个县教育主管部门的领导,就不信搞不定一个老师。
望山市公安局,常胜军下午视察回来后,就呆在办公室,晚饭也是在办公室里吃,已经是下班时间,局里再次安静了起来,杨宏超等局里的领导班子成员在下班时间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常胜军驻足在窗户前,望着这夜幕下的望山市。
“常局,晚上要出去走走是吗。”周淮轻声走到常胜军后面。
“嗯,一会咱们回宿舍,换身便装,到街上走走。”常胜军点头道。
周淮闻言,点了点头。
北山路的民宅,张飞住在这里,他家就位于城郊,家庭不算是很富裕的那种,但也不至于寒酸了,在区分局当警察,福利待遇都不错,年底更是一大笔奖金,这在望山市这财政困难的山区市里几乎是不可想象,也就是公安局才能有这油水,就算是财政局和税务局,虽然平时的工资福利不会比他们差,但年底这奖金可是比不上他们的,当了几年警察,娶妻生子,小日子也算是过得滋润,谁知道会突然得这种病?
原本算是不错的家庭,因为他这个病,家徒四壁,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进了医院,钱真的跟不是钱似的,几万块钱都用不了几天,每天的医药费哗哗跟流水似的。
如果这肺癌是早期,他或许还会坚持治疗,但已经是晚期了,在知道已经没希望后,张飞还是选择放弃。
穿着警服,自家三楼上的阳台,张飞是瞒着家人上来的,吃完饭说是要上来透透气,临上来前,看着那两三岁的儿子,张飞心头一阵阵揪心的疼痛,但最后还是狠心的上来了,反正也时日无多,用这半条命帮家里把因为他得病而借的外债给还了,最后还能有一笔钱留给父母还有老婆孩子,让他们将来能多个保障,这算是张飞能为家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张飞拿开手一看,看到那满手的鲜血,自嘲的笑笑。
爬到栏杆上去,站着往下看,三楼不算高,但人这样跳下去,就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活不了。
闭上了眼睛,张飞临跳下去之前突然想到了白天那常局长,哦,不,或许应该叫常书记,还没通过人大的任命程序,现在还称不得局长……张飞有些愧疚,他觉得白天那常书记骂得很有道理,把他那颗麻木的心骂得都有些醒悟了,他这样为了一己私利陷害人家,能对得起良心吗?
张飞苦笑着,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昧良心的事,他不敢说自己没做过,在望山市这样一个大环境里,除了同流合污,自命清高是没有好下场的,当身边的人都变成了黑的,他也只能跟着黑了。
想着有些对不住那位常书记,张飞无奈的笑笑,人总是自私的。
睁开眼,看着那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好像很圆,张飞如是想着,视线有些模糊,此时的他,思绪飘飞着,过往的一件件事在脑海中回荡着。
“张飞,你干什么,快下来。”后面,突然传来媳妇的声音。
张飞笑着,张开双臂,像是要迎风而上一样,无声的对命运做着抗争,但随之而来的,是砸在地上的一声巨响。
七点左右,常胜军准备从办公室离开,回宿舍换一身衣服,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下号码,见是杨宏超的电话,常胜军皱了下眉头,杨宏超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他,倒是奇事了。
“常书记,白天被你训斥的那个警员,跳楼了。”电话里,杨宏超急切的说道。
‘啪’的一声,手臂撞落了桌上的杯子,常胜军霍然而起,眼珠子瞪得滚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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