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您避开我!物理意义上的!”我说,高举量杯,“您让我放到桌上,换做平时,您会让我直接递给你。”
雷歇尔叹了口气,他放下手里的笔记,走到房间另一边,自己又拿了个量杯。他不再看我,对着杯子说:“在塔里,你觉得我会怎么回避一个人?”
“您从来不避开别人。”我说。
不如说很多学徒想避开他吧,顺带一提,从来没人能成功避开过。
“换句话说,什么情况下,他们会觉得被我‘回避’了?”雷歇尔又问。
我张了张嘴,反应过来。
雷歇尔不会回避别人,只可能忽视他们。尽管他的关注往往伴随着许多风险,但没有人希望被导师遗忘。
这年头孤儿多得像虱子,黑巫师雷歇尔从来不担心找不到学徒。倘若你不够出众,没在导师那里挂上号,你就是被忽视的一员。被忽视的人无法进入导师的实验室,得不到他的指点与告诫,得到的任务不会按照你的能力量身定制。被忽视的人将死于缺乏指导的错误施法或实验事故,死于塔中没有警告的禁区(或一只游走的魔鬼),死于一次超高难度的任务(因为你的导师不记得你这么弱,或者需要一些无关紧要的炮灰探路),死于同窗竞争……在塔中,被忽视是件可怕的事情。
我从来拥有导师的关注,我曾以此为傲。而即使在我还是“雷歇尔的宠儿”的时候,我也不曾像现在一样,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如果过去的小学徒海曼看到了现在的我们,他绝对会嫉妒得发疯。
这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雷歇尔没有做什么不寻常的事,他没有把自己关进实验室,也没有把我关出去。他没给我什么要命的任务,没再露出那天晚上的厌恶表情,也没特别躲开我。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却觉得自己被冷待了。
不知何时开始,我们在工作的间隙交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有时候我们站得很近,几乎靠在一起,这没什么,我还在担任口服营养液嘛。雷歇尔在工作的间隙嘬我,不是太忙的时候,他让我来吻他。我的舌头伸进他嘴里,他眯着眼睛,容许我捧着他的脸,抓着他的头发。
更加不忙的时候,我们会上床,有些时候他会在床上留很久。自从发现做爱会让人犯困,吝啬时间的雷歇尔就将摄食与睡眠放在了一起。他会把自己逼到最困的时候,接着爬我床,确保我完全喂饱他,然后一头睡倒。他带着我留下的一身痕迹,大剌剌占据我的床,好在没狠心到把我赶下去。那些夜晚,我肩膀上会靠着颗白茸茸的脑袋,有时胸口还搁着一条胳膊,手腕纤细、手指修长、杀伤力巨大的黑巫师的手。那些晚上我要是在半夜醒来,接下来铁定睡不着觉。我会屏息凝神不敢乱动,斜眼看着睡在我旁边的雷歇尔,心想,哎哟卧槽。
——你若大半夜不睡还刚睡了个黑魔王、前导师、现魅魔,你脑子里肯定也只剩下哎哟卧槽。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太过……亲近?等回归常态,反而觉得奇怪起来。
不过我觉得吧,其实都是雷歇尔满月后就没再“吃东西”的错。一个健康的成年半精灵需要健康的xing生活,之前一个月日子过得这么滋润,现在好几天打个啵都没有,感觉不对很正常啊!
我迅速找到了问题所在,顿时安心下来。我刚要准备怂恿雷歇尔放下心理阴影来吃点东西,他却提前开了口。
“给我新鲜的树妖精眼泪。”他说,“掉落时间不超过一天。”
“等等,您是说让我现取?”我被噎了一下,“您应该知道最近是树妖精的求偶期吧?”
树妖精在求偶期成群结队,并且更加情绪化。落泪的几率固然更高,可他们狂暴地群殴他人的几率也直线上升。让一个法师去对付这种魔抗极高且正在发情的生物,就像让一个普通人去桶马蜂窝。
“求偶期,那不是更好吗?”雷歇尔哂笑道,“对一个向来很受欢迎的英俊半精灵来说,我想这根本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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