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业拿起一把铁锹,迅疾地走到小土坎下。一片新土的痕迹异常明显,承业慢慢地挖着,他唯恐自己的动作太大碰到了小博延的身体。
露出了自己给买的运动鞋,露出了一身完整的牛仔服,露出了那张瘦小的脸孔,承业泪如泉涌。
小博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一定不会明白,两个大人为何对自己下此毒手,就在前两个月,承业还领着他到这里采摘一朵野百合花和一朵野菊花,而现在,如花一般鲜活的生命竟如此残忍地被剥夺了。
“叔叔,你看,那个土坎上有一朵百合花!”小博延兴奋地喊着,承业愉快地答应着走向土坎,当时,承业的腰伤还未痊愈,承业有些吃力,痛得咧了一下嘴。
“叔叔,别往上走了,让他在那儿开着吧,我不要了。”见叔叔腰疼,小博延便懂事地对承业说。
“没事,你看,叔叔已经给你采到了。”承业忍着疼痛,终于采到了那朵鲜艳的百合花。
“叔叔真行,嘿嘿。”小博延从叔叔手里接过百合,在叔叔的脸腮上亲了一口。
承业轻轻地把小博延从土中抱起,认真地擦掉他眼中鼻孔中和牙齿中的泥土,又用剪刀剪开勒在博延脖颈的那道细绳,紧紧地搂着,泪涌如泉。
“博延,叔叔对不起你,对不起!”承业低声呼唤着,泪水一串串滴落在博延的衣襟上。
博延妈秀芬快速跑过来,一把夺过孩子,嚎啕大哭。
在场的几百围观群众也忍不住抹着眼泪。
“你和我说说,孩子临走前说什么没有。”承业抹着泪水,走到李成文跟前,低声问道。
“他见我们扛起他,就骂我们,然后大成子用胶纸把他的嘴封死了,再没听他说什么,后来他用脚踢我们,大成子就用那根绳子把他勒住了,他挣扎一会儿就不动了,没说什么。”
想象得出,小博延当时是多么地愤怒、恐惧和无奈啊!
承业的怒火再一次喷燃起来,忍不住又要打李成文,被警察紧紧地按住了。
“畜生啊!没钱和我们说一声,我们给你一些算什么,你竟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此毒手!你忘了,前几年你家没安电话,你天天到我家里到处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天,我们一家都让着你,可你……!”承业大声地怒斥着,实在说不下去了,便又停了下来。
“我问你,那个杂种是你找的?”承业指了指一直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的胖子,对李成文问道。
“是的,绑架杀人的细节都是他策划的,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二百万,他要三百万。”李成文一直低着头,声音很小地说着。
“你们这样惨无人道就是为了钱吗?”承业指着李成文,低声质问道。
“是的,你们有钱人体会不到我们没钱人的滋味,前年我爸生病,去住院要交五千块钱,可我只带了两千,医生愣是把我爸推了出来,急得我给院长磕头,可院长连看都不看;去年我欠人赌债,人家让我吃屎,我就得吃。向你们借,可你们能痛痛快快地给吗?今春家里没钱买化肥,我妈去向承泽媳妇借,却被骂了一顿……”李成文慢慢说着,眼里的泪水终于盛载不下,簌簌地滴落在自己锃亮的手铐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承业默默地看着李成文,什么也没说,走向哥哥。
“哥,事已至此,回去吧,我去给博延买口材,装殓一下。顺便去下县里,再给博延买点东西。你在家里照看母亲吧。”承业拍着承泽的肩膀,他发现,一夜之间,承泽的头发竟白了那么多,俨然已经成了一位老人。
“你开车注意点,别太快了。”哥哥握了握承业的手,抹着眼泪孤独地站在那里。
“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别太难过了,处理后事吧,嫌疑人我们带走进一步审理。”警察握了握承泽的手,押着李成文上了警车。
“逆子啊!你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让我一个孤老婆子怎么见人,怎么活呀?!”李成文的母亲跪倒在地上,对着警车扬起的尘土,大声痛哭,声音苍凉悲怆,回荡在小山村里。
三个多小时后,承业回来了,他的轿车后面跟了一辆双排座载货车,一口小棺材上覆盖着许多鲜艳的花圈,另有三个大大的皮箱,装的都是博延喜爱的玩具,从坦克车到冲锋枪,从挖掘机到小铁锹,应有尽有,还有一辆儿童电动车。
下午四点,按着选好的时辰,小博延被安葬在西山坡的一个平垫上,尽管承业争执了好久,要把博延埋入祖坟,可家族人不许,最后,只得听从了母亲的建议,在西山坡上选了一块墓地。
熊熊的大火冲天而起,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承业站在火光前,一遍遍对小博延说:“博延,别怕,以后有时间,叔叔会来陪你的!”
第二天,承业忍着泪水,和母亲、哥哥一一告别,嫂子站在门口,目光中还充满着怨恨。
车子离开村子的那一刻,承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开声音痛哭起来,泪水不断模糊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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