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合作,这另外的条子也不必写了。”宁青穹一笑,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多谢瞿老板体谅。”
片刻后,宁青穹抱着瞿天方给的纸墨和钱裹成的包袱出来了。外公就坐在附近的茶摊上,见她出来,就搁下茶杯站了起来。“囡囡,谈好啦?”宁青穹点点头,她将包袱往背上一背,笑着挽住刘兆叔的胳膊,“是呀。我卖了一本书,得了一些钱,等我得更多钱,外公你就不要再上山挖药了,好不好?”
刘兆叔哈哈一笑,干枯的手摸了摸宁青穹的额头:“等你赚到那许多钱再说吧。走,买艾青团子去。”
祖孙俩买了吃的,说说笑笑沿着来时路慢慢走回去,走到某条街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尖利的责骂声:“挑个水还挑半天,吃又吃得多!你说你有什么用!啊?白花了老娘三两银子,这是买个丫头回来啊还是买个祖宗回来啊!”说着,就往那丫头胳膊上重重地拧了一下,那被骂的丫头只微微一躲,拿手捂着胳膊,却是一直低着头,没有吱声。宁青穹一眼看过去,微微一怔。
那是她的丫鬟丝竹。丝竹比她大两岁,在自己两岁上的时候就进了宁家,可说是在宁家长大的。因她需要差不多年岁的玩伴,更是小小年纪就到了身边伺候,说是丫鬟,实则人非草木,日日朝夕相处,年年同守新岁来到,又哪里是简单一句主仆情谊可以概括得了的。往常丝竹最是牙口爽利,而今竟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似已习惯了一般。宁青穹心口忽然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不由自主往丝竹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要帮她解围,却又生生停住了。
现在她能做什么?
难道还能去劝那大婶不要打骂丝竹?只怕若给她知道自己是原来的主人,是要越劝越糟的。若是不慎言语中惹恼了她,丝竹往后岂不是要被打骂得更厉害?
丝竹似有所感,也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宁青穹。她微微一震,像要开口,转眼定定在宁青穹红肿的双手上看了一瞬,眼中便包了泪,她微微一低头,趁着新主人骂得告一段落,寻着空回房子里干活了。妇人骂骂咧咧地跟进去砰一声关上了门,依稀还有尖利的声音越过院墙传出来:“买你回来是做事的,不是让你当副小姐的!”
宁青穹在这宅院外站了好片刻,直到刘兆叔长叹一声:“走吧。”她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点头,仍挽上外公的手往回走了。只是回去的路上,不再有欢声笑语而已。
丝竹是在母亲死后不久,被舅母以二两银子突然卖出去的,宁青穹不是没有抗争过,但那时舅舅还是无条件偏帮舅母,也觉家中人太多,她又未出百日,掣肘诸多,在舅母手里根本就讨不到好。
宁青穹暗暗握紧手中的包袱。大踏步的往前走。
天色渐渐昏暗,路旁尚无人家点起昏黄的灯来,世界沉湎于寂静安谧的灰白之中,而宁青穹的心里生了一团火,那团火安静地燃着,开始是幽幽的青蓝色,渐渐化作了蓬勃的火红。如果人的一生注定将要有磨难,那磨难也应该被踩着踏过。她会买回丝竹的。
老刘家今晚难得地在大客房里掌了灯。细白的灯芯绵绵搭在灯盏上,照亮了一室通明,也照出了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六七条黑色影子。顺着影子往中间看去,老刘家的人,包括宁青穹在内都到齐了。宁青穹拿出了那二百个铜板,说道:“我这些天衣裳洗下来,大致上每天能赚十六个铜板左右,这里是二百个铜板,能抵我十二天不浣洗吧。”
舅母眼一瞪:“你哪来这些钱?既然还有钱为什么先前不拿出来帮你舅舅还债?”
宁青穹淡淡地看她一眼:“今天卖书才得的。”她在众人面前举起自己的双手给他们看,“我只是想休息几天,再这样下去我的手要废了。”
舅母许氏的目光微微一闪,她正要开口拒绝,刘志已经说道:“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想不洗,就不洗了吧。”刘志环顾四周,抓起了那串二百枚的铜板,揣进腰带里要系上。“就这点事,干什么一家人都在这傻坐着,散了,都散了。”
舅母横了他一眼,一把拽过了他手里的铜钱线串儿,刘志张了张嘴,看看她,到底是没有伸手将那钱再拿回来。
第8章巧遇浮生游
得了舅舅的首肯,接下来几天宁青穹难得地松快了些日子,每日辰时初方起,提一壶花洒,给那朵尚还处在濒死边缘的柔弱小花浇浇水,摸摸它羸弱的花瓣和枝叶,给予它力量,顺便给一圈墙角的野草们也都挨个浇了水,用满院子湿润的清新草香迎接每一天的晨光照射,便觉心灵似乎也沉静了许多,归于某处安宁祥和的地带。那位学子送来的药膏也照他说的每天涂三遍,配合柚子汁敷手,果然有奇效。
余时,也帮外婆做做打扫之类的家务杂事,只不沾水。若是闲下来,就捧了一本书,歇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打发时间。这几日读的是冼水先生的《浮生游》,有曰:“……忆昔年携妻至此,观云海起伏,波澜怆怆,相约五年再同来观山端云海,惜乎至而形单,顾盼影只,妻不复随矣,云烟缈缈独对,潸然而泪下。”
宁青穹虽尚未懂得情爱之理,读到此段牵动思绪,念及自己儿时也尝随父母一家同游各地,若有所感,提笔注之:“故人不复,生之大恸,然冼水先生恸而有故地可游可忆,未尝不是人世予先生之馈赠。况有足随意走,情随念动,自在无束之年岁,余心之所向耳。”注完看字迹无风无韵不堪入目,便搁了笔不再写一字。
想了想,又把昨晚写了诗的纸片拿出来,夹进了这一页里。
如此一连歇了三日,她的手指便不太肿了,这天她帮外婆打扫完院子回到房中,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床上的棉被还整整齐齐地叠着,显得干净整洁,桌上的三本书也堆得齐整,好像没人动过,但门边盥洗架上的毛巾歪在了一边。宁青穹关上门,快步走到自己放书的木箱子前,见里头的书不再码得整整齐齐,而是微微倾斜,便知少了一本。
宁青穹弯下腰,翻看了一遍,发现丢的是《中庸全释》,就笑了笑。这本书是当下最为流行的科考用书之一,每个书铺都有,舅母不识字,也不懂这些,翻了她的书拿去旧书贱卖,只怕是再牙尖嘴利也卖不上五十文去。她放下一半心来,有心想藏一藏剩下的书本,又怕到时其他东西也被她翻了。若是不慎被她翻到自己仅剩的那几张嫁妆银票,怕是哭也没地哭去。
宁青穹索性将其中几本父亲亲笔逐段注解的重要书籍拿了出来,想找个地方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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