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路了。
何等丢脸,我不得不反省我这五百年究竟是如何混的。
白日里是方晨领着我走到他家所在的那座小村落,一路上只顾着想七想八,也压根没预料到还会自己一个人再来一趟,就没有去记路。那村的名字,那附近的景,我一样也未记住,便也就无法使术法到达。
这下可好,如今我不知身在何处,周围一片荒郊野岭,夜也还未褪去。我只好先捏了个决,心中默念我那小明山上的府邸,把自己给送了回去。
一到院内,本想去找泫泽问问看他是否了解通往附近村子的路,忽地感觉到有人要来,一回头,木府星君出现在我面前。
我还未开口,木府噼里啪啦一顿兴师问罪:“你哪去了?!怎么的突然就从筵席上离开了呢?知道我有多担心嘛?!生怕你喝成那个熊样给闯出什么祸事!”
他一句连着一句,胡须都跟着他说话的频率激烈地抖动着,末了,待他终于开始喘气,我终于得以有机会微微反驳一句:“是谁乘我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令仙鹤童子把我给送回来的啊”
木府“嗤”了一声,怨气漫天:“谁知道那火德正神会突然跑来问我你去哪了”
于是我明白了,这厮定是酒醒后突然想起火德向他问过我,怕我是干了什么错事,而到时候火德会降罪于他头上,所以此刻才火急火燎地来看我倒底在干嘛。
我给了他一记白眼,安抚他道:“火德星君已经来找过我了,我什么坏事也没干,然后他又回筵席上了。”
木府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甚好甚好。”一会又睨视着我道:“你真没干什么嘛?他莫名其妙突然来找你干嘛?”
我撇撇嘴:“许是闲得慌了,那筵席对他来说可能过于无趣。”
我俩又东扯西拉了一会,他在筵席上也玩得尽了兴,酒也喝够,便无所谓再回不回去,干脆留下来在我这一方小院内和我下棋聊天。
期间泫泽醒来后给我们看了五次茶,上了两次点心,木府在棋局中耍赖悔棋步无数次。直到我终是辛辛苦苦赢了一局棋后,已是午后。
我总感到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去做,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木府提议乘着火德星君此刻困于筵席上,我俩到凡世找间赌坊赌几把,我立时赞同,转身回屋更衣。脱下外衫时摸到腰间束带里有东西,取出一看,原是一小瓷盒。
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抓起外衫又给套上,急急推开房门出去大喊泫泽的名字。
木府见我如此,上前询问,我零零碎碎挑了些细节解释给他听,也懒得顾他作何反应,扭头去询问听闻我叫唤他而小跑过来的泫泽是否知道这山脚附近有哪些村落。
泫泽疑惑地看着我,但仍旧向我道出了几个村子名,我让他逐个带我去看看。木府从来都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我便也随他跟着。只是自从我同他讲清了原由,这一路他都在我身后不停地“啧啧啧”,然后叹口气,再继续“啧啧啧”。
记不住路而不得不花上一些冤枉时间本就让我不耐,木府戏虐的模样更让我郁结。在我们往第三个村落进发时,我终于忍不住回头想要对他破口大骂,余光瞥见那村口的一处身影,不禁愣住。
许是午后日照太烈,刺得我眼微微发痛,不由得眯起眼,令目中的身影模糊起来。
那是方晨,他倚在一株梧桐树下微仰起头打量着树梢上的繁花,看得入神,未曾发觉我们三人的存在。
白色的梧桐花瓣被风打着卷送来我的脚边,更是蹭上我的衣襟和发梢。方晨的视线转了过来,看见我们倒也不讶异,神色平静自如。
我想许久之后我定是又会将这村子所在忘得干干净净,只是村口的这株梧桐,大概可以记上好久。
方晨对着我浅浅笑了笑,缓声道:“不知为何,我就是晓得你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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