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表字子灼,因而我也时常唤他子灼先生。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他,真要说起原因那便是父亲为我寻的所有先生我都不喜欢。可他从来不会像那些迂腐老先生一般,只会对我父亲摇头说他们不才,教不了我,让我父亲另寻高就。他刚来时,我从不去书房,每日溜出去和狐朋狗友寻欢作乐。他一点也不恼,也从不曾与我说教,只是一日一日地在书房里候着。
那段时日,我每每回府,他都会微笑着对我道:“少爷,你回来了。”
我的脸毕竟还是皮肉做的,比不过砖瓦能砌成城墙,日子一长,还是愧疚起来。
于是一贯游手好闲的本少爷,开始日日往那书房跑。
接触久了,我才发现子灼先生年纪轻轻,然才高八斗。诗词文章,琴棋书画,我就没见过他不会的。
甚至连医术都涉足一二。
我作为孟锦里的那一世,未满二十便离世。十三四岁的时候无缘无故生了场大病,那之后就成了药罐子。
我从那时便知,自己这辈子算是活不长了,与其整日一副病奄息息的神态,还不如活得自在潇洒点,把自己日后的日子都赚回来。
这也是那时我为何一副纨绔作风。
不过病痛总是避免不了的,有一日还在书房上课,我突然发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椅上摔到在地,浑身冰冷,心肺绞痛,我所有的感知全集中在身体中央的疼痛上,连四肢都感觉不到。
然而我的双眼还是能够看见的,我看见子灼先生冲过来抱起我,一边大喊我的名字一边跑出去找人。我大概很沉,因为我看见他的额头上附满薄汗。我疼得说不出话,喉咙里连哼都哼不出一声,只能紧紧拽着他的袖子。
直到他把我抱回我的房里,将我放在了床上,我拽着他袖子的右手仍是不松开,因为用力,指关都发白,放佛这样可以稍稍转移我的疼痛。
他弯下身来不断抚摸我的额头,说着没事的没事的,少爷,郎中一会就来了,你再忍忍,再忍忍。
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他不是个善于安慰的人,不过我想那时他也懂,我当时需要的也不是安慰,我只需要有人在一旁陪着我。
我只需要有人在我发病的瞬间就发现,我只需要看见有人为我焦急为我痛苦,这样我便知道我还是活着的,我也便能知道除了父母,也还有人期盼着我能好好活下去。
他抚摸我额头的手都是抖的,他第一次见我发病,大概吓到,却还是一句一句地跟我说,没事的,没事的。
这次发病之后,他居然开始看起一些医理书籍,还经常对照着那些医书下厨鼓捣大堆的滋补汤品之类的东西让我喝。
我总是极不耐烦,他小声笑劝,最终我还是一滴不剩地都喝掉。
其实我自己心里最明白,我之所以要表现出不爱喝那些东西,就是想要他哄我。
不过我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见好,倒是他的医术一日比一日高明,偶尔府中的下人有个小伤寒发热什么的,都不用看郎中,直接让子灼先生来治就行。
我的病情偶有恶化,每逢这时,心情难免还是消沉的,但越是消沉,我就越是要摆出轻浮姿态,故意和美貌姑娘调笑,故意溜出门买醉。
子灼先生总能从闹市里找到我,把我从声色犬马里拉出来,即便这时他也不训斥我,他把我带回孟府,看着我把药喝下,温和道:“少爷,你这副身子,还是别出去喝酒了。”
他并不知道,我压根就没喝多少,我要保持清醒看着他来找我。
彼时正是杏雨梨云,莺歌燕语。子灼先生望着窗外,柔声道:“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你看连草木也要乘着这短暂一春拼命活着,何况人呢。”
我常常觉得,有些人活一世,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有这么个人,他让你觉得活着是件好事。
只是在凡间最后的那一段时日的记忆,还是模糊的。但是看似并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然飞升成仙六百多年。
近日炳灵公竟然隔三差五就来小明山,即便是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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