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槐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又是气闷又是埋怨地瞪了她一眼。最听不得这种话,她偏要说。
笑容在薇珑脸上徐徐绽放,“生气伤肝。”
吴槐真豁出去了,又狠狠地瞪住她。
薇珑笑出声来。对这个胜似长辈的人,她从来是没有脾气的。
吴槐不消片刻就败下阵来,低声提醒道:“宫里的人已来了多时,要接您进宫伴驾。”
“知道了。”
“但您可以即刻离开。”
薇珑敛了笑意,神色转为惯有的清冷,“已无必要。”
·
薇珑随引路的内侍走进长春苑,视线始终不离脚下方寸之地。
世人皆知,长春苑是经她之手建成,今上尤为喜爱;世人所不知的是,长春苑是她有生之年的耻辱之一。
五年前,今上梁湛为着邀宠,设法将建造长春苑的差事揽到手里,其时又扣着她的软肋,命她完全按照他的意愿布局构图。
建造园林这回事,懂行的人,会根据本有的地势、周边的环境规划;不懂行的人,则会无视一切,只要自己的意念中的园林建成。
梁湛是后者。
是以,本该意境优美雅致的地方,建成了只求富丽堂皇的恶俗之地。行家里手若是登高一望,便会发现这园子有多碍眼。
可笑的是,因着先帝曾称赞过长春苑两句,梁湛一直引以为豪,并在当时将这份功劳完全推给了薇珑。她其实宁可折寿十年,也不想要这份所谓的功劳。
·
梁湛自来体弱多病,这一次的病情很是蹊跷:知觉、体力、睡眠逐日丧失。
太医院的人轮流把脉,只说是急火攻心所至。
此刻,梁湛侧卧在床上,望着薇珑款步趋近。
清雅绝俗,飘然如仙,美得不似红尘中人。
这女子,便是举国咒骂的祸国妖孽。
只怪她不识时务,合该落到这步田地。昔年若肯嫁给他,岂有这数年艰辛。
七年前,她嫁给康王。新婚夜,康王中毒,卧床不起;一年后,康王身死,她孀居至今。
去岁冬日,先帝驾崩。今年春末起,他每隔三两日便驾临康王府,傍晚去,夜深回,直到数日前他病倒在床。除了他与她,怕是没人相信她还是清白之身。
——这些都是她付出的代价。
她让他承受多少失落不甘,他就施加给她多少风波磨折。
只是,并没打击到她,她一直倔强的可恨的活着,且活得不错。
薇珑趋近,敛衽行礼。
梁湛指一指床前的座椅,“到朕近前来。”
薇珑称是,从容落座,“皇上面色奇差,是否一直不曾对症下药?如此下去,情形堪忧。”
一旁的太监屏住呼吸,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梁湛只是一笑,“的确。你该清楚,朕所需的良药,是唐修衡那佞臣贼子暴毙。”
春末,镇守边关的唐修衡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兴兵造反,数月来势如破竹,眼下已夺走他的半壁江山。
“唐修衡是佞臣,亦是奇才。”
梁湛嗤一声笑,“在朕眼里,他只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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