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很懂得讲道理。”他慢慢地敛容道,“说实话,我还以为您会气急败坏呢!而即使我承认我不该不知所谓地嘲弄您——”说到这里,他突然向瓦纽沙投去了一瞥,倒好像是在向后者恳请说下去的机会,就像他突然懂得了怎么尊重人似的,“——您也得承认,您的人物,无论是这个让·马丁啦,还是您花了大精力赞颂美貌的赛琳娜小姐,都一点也不叫人信服。他们没头脑,没个性,从举动里既看不出自由意志带来的重负,也看不出被宿命玩弄的痛苦。除此以外,嘿!您也根本不懂法国人。”
我脸涨得通红,不愿意承认我只是发挥想象力,对民谣里那种模模糊糊、浪漫过头的罗曼史稍加了改动,并加进去了一点小说里看来的社会问题当作佐料,写成了这么一篇才子佳人的庸作。我申辩道:“但是——”我快速地思考,决意不在瓦纽沙面前丢丑,“您这是对罗曼司的偏见!您怎么能不看看他们有多相爱?如果要赞颂的是感情本身——”一些模模糊糊的诗句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么其他主题被边缘化也是很自然的事。您忽视这点妄下评价,只能说明您冷漠又恶毒!您就像个,像个毒虫!专往人心上最软的地方打洞。您自己本身呢,简直恶毒、冷漠透顶。”到最后我几乎是在向他吼叫,在朋友和女士面前丢丑的羞愧让我几乎有些失控,他指责和批评的粗鲁无礼也助长了这点。需要声明的是:我对我作出的诅咒毫无歉意和内疚之情,只是后悔我词穷句尽,没能再骂得狠毒一些。
但佩图霍夫只是瞅着我。他的眼神十分沉静,眼睛里的蓝色仿佛在燃烧。
“我之所以说您不了解法国人,”他说,“是因为您大概根本没亲自跟他们打过交道。但我,我小时候,我和妈妈还有妹妹都住在莫斯科。法国人来了,我就和妹妹在街头看着那些士兵急匆匆地行军……啊,那些飘带,口号,还有整齐的制服,都让人心生好感。他们的脚步震天响,似乎能把公寓楼都踏平。后来法国人走了,爸爸回来了,但他脸上多了一道大疤癞,”他眯起眼睛,用手从额角往嘴边划,“我说:'爸爸你这是怎么了?'他说:'那些法国佬做的好事!'”
他乜斜过来,嘲弄道:“我见到了法国人好的一面:军容齐整,服从命令,队伍也顶漂亮。但我爸爸呢,在马洛雅罗斯拉维茨,他看到法军把农庄田舍都烧了个干净!死人到处都是……从田埂到房檐上……大人物就骑在马上看人们哀嚎,一边点点头,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就是这样,伤疤是我父亲那种人从这种事件中得到的遗产。”他的目光忽然飘过来,“以前的人见到市侩的法国商人,我们佩图霍夫见到残暴的战争和法国人在其中充当的角色;可您呢!您去写想象之中,没人见过的法国贵族的风度,这还不够可笑?”
我被他说的晕头转向,一股混合着内疚、气恼以及不快的情绪让我像是被迎面摔了一个耳光。安娜·普罗菲特夫娜不安地先看看我,又看看他。
“您……”
“我好像不知道您一家人在莫斯科居住过。”瓦纽沙突然打断了我,“令尊也从来没从军过吧?几年前我上门拜访,他也容貌齐整,没有您说的伤疤……”
我悚然看向佩图霍夫。这个混蛋盯着维什尼亚克·巴普洛维奇,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我先是困惑,接着怒不可遏起来。
“您真是个混球!”我冲他大叫起来,“编了故事来恐吓我……!”
“虚构性正是故事的魅力源泉之一。”他毫不嘴软地回敬道,“况且,我的故事比您的要有说服力得多,也更符合事实。”
我一时语塞,简直恨不得上前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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