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之遥睡到日上三竿方醒。昨日那三杯毕竟是药酒,而他酒量上佳,酒品也不差,醒来后竟清楚地记得自己所作所为。陆之遥记起自己最后问的问题,竟然感到几分意外和迷惑。
药奴见他醒来,很快送来早点。陆之遥草草地吃了一些果腹,去找胥凤仪,发现她根本不在房中。药奴说她一早就去了药圃,陆之遥便沿路寻去。
胥凤仪指间把玩着一朵卷丹花,正倚在篱笆外看药奴清理腐烂的药草。远远地望见陆之遥,看着他沿田埂施施而来,穿过橙花灿烂的百合田。胥凤仪目不转睛地瞧了片刻,直到那人来到自己面前,月白色的衣袍上沾染了橙色的花粉。他拉起衣裾抖了抖,鲜艳的颜色依然醒目。胥凤仪微微眯眼,掏出手帕来替他拂了拂,多少还是留下了痕迹。
陆之遥笑容明亮,向她表示感谢。药奴在一旁刨出许多黑色霉烂的块根,他不懂,也不愿窥探胥家的事情,便忍住了好奇。他是来告辞的。胥凤仪并不客套挽留,亲自将他送出了药庄。回来后,她交代药奴尽快将损失理清后上报,然后策马回了胥家。
药庄的冯总管很快将庄里并山下药农的受灾情况汇总报了过来,说今年草药收成不足,约有三成的缺口,必须到外地采购。胥凤仪叫他与药庐的潘掌柜和负责采买的李主事对接,合计出要采购的药材品种数量及所需资银,列出清单给她过目,然后交由采买去办了。
了结补缺一事,胥凤仪本以为可以放松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便有不速之客登门,叫她十分意外。
来的是韩启微,只有她一个人,初进门时还好好的,一见到胥凤仪,立刻就红了眼眶,扑到她怀里呜咽起来。胥凤仪不明就里,见她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只好先抚着她的后背好言相劝。
在胥凤仪的记忆中,韩启微虽偶尔彷徨纠结,但毕竟能独当一面,为人冷静自持,品性温柔内敛。可这一次,她却哭得像个孩子,毫不顾忌人前的形象,任胥凤仪如何劝哄都停不下来。胥凤仪有些无措,只好先带她去厢房,等她彻底发泄完再行询问。
韩启微拽着胥凤仪不放,一直哭到天都黑透才慢慢收势。胥凤仪看着她那双肿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她隐隐约约猜到,让韩启微如此伤心的人,不是孟鲲便是韩都雅。
韩启微抽抽答答,终于肯开口说话,而她所说的虽然让胥凤仪吃惊,却又像是合情合理。她说,她看到妹妹一大早鬼鬼祟祟地从孟鲲的房间里溜出来。只此一句,胥凤仪便明白了一切,万分同情地看着韩启微,知道任何安慰都于事无补了。这一回,她不得不彻底死心了。
其实韩启微的伤心由来已久,从她对孟鲲一见钟情的那一刻起就无可避免,只是最近,她的日子才变得尤其煎熬。因为曾几何时,韩都雅还是懵懵懂懂地应付孟鲲,但是最近,她竟然开窍了。孟鲲一厢情愿的热烈追求已经让韩启微心痛欲裂,如今那二人两情相悦耳鬓厮磨,对她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韩都雅的爱意其实有迹可循。孟鲲回夷云派之前,用第二顿饭的机会换取了随时看望她的权利。交换的过程幼稚可笑,更无公平可言,但双方你情我愿。之后孟鲲每隔几天便去韩家拜访,然后觍着脸在那里住上一晚。韩启微明知道他是为了妹妹而来,却还是一次次留下他。她饮鸩止渴似的,一面因他心碎神伤,一面却又克制不住盼望见他,见不到他时满心缱绻思念,待见到时却又故作姿态礼貌疏远,将自己那一颗心煎来熬去,几乎化为焦炭。
孟鲲时常缠着韩都雅。韩都雅的态度变化十分明显,与他拌嘴怄气的次数越来越少,安静相对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渐渐变成了习惯,但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孟鲲不去点破,把她当小野猫般慢慢地驯化,他自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彻底征服她。寻常时候,他们两个一见面,他总要去逗一逗她,好像看到她羞恼的样子就能多长一块肉似的。唯独有一次,孟鲲心情不佳,没有这么做。
那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事,他只是无意中听到汪延和李豁的对话,说五卫统领和长老们如今都对他失望至极。孟鲲跑到韩家,坐在照影阁里发呆,如今韩家俨然已成为他休息的港湾。他并不伤心怨恨,他只是需要好好思考一番,为什么形势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要采取什么手段才能扭转局面。争议并不可怕,怕的是人心变了。他自知在年轻弟子中颇得人心,但真正的权力掌握在五卫统领与长老们手中,若想名正言顺继任掌门,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
他反常的安静吓到了韩都雅,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为他担心。她最近迷上了篆刻,正握着篆刻刀坐在一旁练习,因为分神看孟鲲,一刀下去失了准头,在手上划开一道口子,顿时血流不止,将印床全染红了。孟鲲猛地惊醒,抓着韩都雅的手心痛不已。他用力按住伤口止血,口中喋喋不休地责怪她太不小心。
韩都雅愣愣地伸出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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