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深,寂静的庭院里,尚回荡着一声声或长或短的哀嚎:陶景言……你个……死断……我腰……痛……慢些……要死……了……
不必说,全陶府的人都知道:季公子今夜,又犯病了!
第二日,季筠理所当然未尝上工:昨夜病发得不轻,此刻,陶大夫大发善心,许他在自己床上四仰八叉躺着修养身息。养好了,方能好好打洗脚水。
只是,话又说回来,这洗脚水,季筠若真不喜欢打,他陶景言倒也不欲勉强:省些时间下来做更喜欢的事,长夜岂非更易打发?
补元
历了这些日子,季筠已想开了:人活一世,不就图个爽快少受累么?既然趴下就能省去半夜来回跑腿之苦,完事还能混张床睡,又不用早起,那,就趴罢,无非是屁股遭点罪,又不会死。
再说,惯了,季筠渐也觉得,那事,实也并非如想般令人难堪忍受:逢得陶景言兴致好时,也能将他调弄得心舒气爽!说来世间所谓的男欢女爱、七情六欲,终了,不就是图个快活么?既是一样可令欲求得满,是上人还是被人上,对季筠而言,便无足所谓了。
如此茅塞一开,季公子便将所剩无几的自尊甩手扔进了陶景言的洗脚盆:让它与早就躺下的节操作伴去罢!
不过这陶景言也是个贱胚,以前季筠教他骑得心不甘情不愿,他倒是乐在其中,屡试不爽;如今季筠好容易开了窍,心甘情愿来卖身,他倒还矜持了,看到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比条鲶鱼还光溜四仰八叉英雄赴死般躺着等他凌/虐的季筠,竟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一巴掌拍上他那白嫩嫩翘挺挺的屁股:“装甚么死,打水去!”
季筠也是困惑了:难道陶大夫的医术已高明至此?连断袖这等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也能治?打心眼里说,季筠如今还真不巴望他这毛病能好,否则,今后自己这“残破”之身还卖给谁去?更莫说还拿甚么诓吃诓喝,蹭高床软枕来睡?
而近来出的另一事,更令季筠心悬。
当下城中正流传一消息:陶大夫新过门的娘子身孱体弱,不好生养,已教打发回娘家去了,看来休妻,已是板上钉钉!而既要休,便要娶。这不,这段时日来,王媒婆隔三差五便来医馆走上一遭,拉着陶景言嘀咕不止,季筠不听也知,无非是“李家小姐”长“王家姑娘”短,看来这有意给陶景言填房的人家还真不少!
若此事终成,季筠觉得,他的福就算享到头了。进门还没几日,便成了“弃夫”,一想到从此后又要过回那驴狗不如的日子,季筠便不寒而栗。
大敌当前,季筠是几夜未尝好眠。神思恍惚,以致这日去给妹妹贺生辰都险些走错门。
说来马家的酒席,虽不能算得如何上等,却也有鱼有肉,且是季筠偏爱的浓油重酱。只可惜,季筠这几日,胃口实不怎么好,也或是跟着陶景言清汤寡水惯了,看到那油亮亮肥滋滋的物事,竟隐隐有些作呕!
马家老夫人倒是热情,看着季筠不怎动筷,以为是腼腆之故,不时劝酒劝菜,又不知从何听说季公子最爱猪腰,特教厨子红烧清炒煎炸了几大碗,一面劝着季筠,一面也往儿子碗里大筷夹着。
“都说吃甚补甚”,马夫人筷子不停,满眼溺爱望着马少爷,“你着实该补补元气,快些令我与你爹抱上孙子才好!”
马少爷筷子停了停,露出个憨憨的笑容,顺从低下头又塞进满满一嘴猪腰,季小姐脸红了红,似有些恼羞。然而谁都不知道,受这话触动最大的,实是此刻满脸呆滞的季筠!
吃甚补甚,吃腰自然补腰!陶景言从不吃下水,更不吃猪腰,那,肾虚倒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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