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
最先听到的是琐碎而漫漶的言语声,从大片的空气里满溢出来,虽然多,但是轻飘飘的,听不见具体的嗓音,好像人们都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与之相反的是一个夹杂在人声里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响声,不疾不徐,又清脆又稳重。仔细侧耳听去,那好像是什么东西有节奏地敲在半山石路上的声音。
霍杨忽然想起他唯一在本宅呆过的一次大年三十。
团圆宴在本宅举行。由于堵车,林芝一家到的时候天色已近黑了,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和各自车礼络绎不绝,他们只能将车停在离本宅较远的一处小别墅区里。
那户人家离本家的三支血缘也颇远,在家里没什么发言权,招呼客人倒非常热情。男主人和女主人帮他们卸下烟酒茶礼,一路却是刚上高中的儿子领着他们往本宅走,言谈老练圆滑。
头顶已经是墨黑发蓝的夜空,近地面还有黯淡的橘色黄昏,周遭却是张灯结彩,满目火红流金。霍杨拉着林芝的手,听自己的养父母跟那孩子闲聊,装出一副小孩特有的好奇四处打量。他不记得自己看到了多少风格各异的华美住宅,那些隆冬却还花木掩映的落地玻璃窗中,隐约能窥见羊毛地毯、树枝形状的灯具和光可鉴人的云纹大理石地面。有次惊鸿一瞥,霍杨还看见过一个红铜色卷发的纤瘦美人,着一领袒露肩背的黑绉绸长裙,款款地提着裙摆,下一条漫长的楼梯。
这一路移步换景,男孩说今天天冷,等改天再带他们逛这里的景。他畅谈起喷泉、雕塑、花园、栈桥等等东西,如数家珍。霍杨受了资本主义铜臭味的大肆熏陶,有些麻木,谁知等他进入了坐落在老宅之后、位于新居长链中心的本宅,才是真的大开眼界。
外面那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进了祠堂大门。
为首的是一个梳着大背头、英俊得颇有梁朝伟风格的中年人,旁边则是拄着手杖的叶老爷子叶鹤龄。他人如其名,就是不死,老到这把年纪,和他手里那根楠木根雕手杖一样,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衬得“梁朝伟”像个虎头的花瓶。
“爸。”中年人的声音很有磁性,是那种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大提琴似的男低音,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种领袖演讲式有力的庄重。加之祠堂里空旷寂静,他一开口,顿时身前身后都肃然地静了下来,“大哥在里面。”
叶鹤龄一言不发,保持着一个微微驼着背的站姿,长久地杵在大门口。后面的子孙亲眷却没有一个敢探头往里看的,更别提吭声了。
四周呼吸可闻。
叶鹤龄的拐杖捣在地面上,沉闷地响了几声。他朝着李妍星等人的位置,缓慢地往前走了两步,霍杨一个没反应过来,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都行动了起来。李妍星上前虚扶住了他的手臂的同时,叶朗十分训练有素,迅速跟上了她,一把抱住了叶鹤龄的另一只垂在身边的手。
她先开口低低地唤了一声:“爸。”
叶朗面无表情跟上了一句“爷爷”。
叶老爷子点了点头,终于开了口,声音苍老沙哑,“……这几天,”他抬头环视了一眼这间老宅,目光沉郁,“累着你和老二了。”
“……”李妍星喉中哽塞,胸中也异常憋闷,她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始终没有上前的中年人适时插嘴,用那把低音炮嗓子带极有感染力的悲痛说道:“爸,这些身后办的,都是虚礼。大哥如果泉下有知,也肯定不想累着你和嫂子。您坚持要孩子们都跟着,从家里一步步走过来,走了这么半天;嫂子这几天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劳心费力。先喝口水,稍歇一会。”
叶鹤龄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虚虚地握了握叶朗的手,沉沉地叹道:“孩子。”
其他亲友都上前来和他弯腰握手,带着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死者父亲,也是能写进历史的商界传奇的敬重。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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