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控制不住的惊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乡+村+小+说+网手机阅#读》
耶律祁,在朝三品以上众臣,六国八部首领,无数扈从护卫,一瞬间都只剩下了“目瞪口呆”四个字的表情。
车里的……在干嘛?
白日宣yín?
这也罢了,白日宣yín,女王?
这也罢了。
白日宣yín,女王,国师?
这也罢了。
白日宣yín,女王,冷峻冰寒不近人情无上洁癖不染尘埃的右!国!师!
瞎了瞎了!
不过电光石火一霎那,随即宫胤的袖子便飞卷而出,帘子落下,隔绝视线。
但这已经够了。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见了。
耶律祁神情古怪,唇角惯常的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犹在,只是瞧来似添几分yīn森。
无数人面色紧张,更多人开始立即给护卫打眼色做手势,示意迅速通报家族中人。
右国师的一举一动,向来关系大荒国运。他和大荒女王的关系,也将决定未来大荒五十年的和平。此刻看见这一幕,无数人开始疑惑、猜想、推算——国师和女王如此暧昧,是不是意味着这一任女王有可能和国师和平相处?是不是意味着国师会放弃原先的大业?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出戏,传递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信息?毕竟以女王的地位和右国师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实在不合常理啊不合常理……
在大荒,女王只能和国师有稍亲密接触。这还得以国师的承认为前提。一旦国师不打算接受女王,女王便不可以越雷池一步。如果女王故意勾引国师,而国师对此予以指控女王不守戒律,女王一样触犯了律条。
不过看右国师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指控的打算……
中立者松一口气,反对者心中窃喜,宫胤同盟则开始担忧不安,考虑着某些条件和布置的调整……
帘子外暗潮汹涌,关系着国家政治变动的各种决策正在迅速成形之中,帘子内景横波毫无所觉,她哪里想得到,不过趁机占个便宜,大荒的国势,就可能被蝴蝶翅膀扇动。
她犹自舔着嘴唇笑嘻嘻地看着宫胤。
哎,果然红了红了……
这要在现代,哪里能看见红耳垂的男人啊,你还没邀请,那边就狼一样扑出去了。
她回味着好滋味,却不知舔唇的姿态本身也是诱惑和邀请,红唇如火,粉红的舌头轻俏地一溜,像一根温软的绳儿,将人的心神思绪甜蜜地拉扯……
宫胤几乎立刻转开了眼睛,呼吸之间已经站得笔直,说起来奇怪,他耳垂依旧微微发红,但脸色雪白,毫无血色,看起来还多了几分荏弱。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虽冷静,气息也似有几分不稳。
“已经来迎了,速速将礼服穿上。”
景横波看着他迅速转身下车的背影,撇撇嘴——刚才明明心猿意马,此刻却翻脸无情,这个男人,当真难搞!
车下,蜂群一样的嗡嗡声,在看见宫胤从容步出的身影后,立即停止。
几乎立刻,耶律祁微微躬身,其余人大礼参拜。
“见过右国师!”
宫胤只虚虚抬手,示意起身,他立在那里,是玉山雪柱,巍巍高远,风将他白色衣袂卷动,猎猎如白凤,尊贵凛然,跪伏最近的人也不敢触摸他的衣角。
只这一霎,只他立在那里,刚才那一幕的荒唐暧昧便似被深雪覆盖,所有人甚至不敢在心中回想亵渎,意识里只剩下对这个大权在握男人的畏惧和尊崇。
景横波掀开一线车帘,清晰地看见了众人前后不一的表情变化,艳羡地咂咂嘴——这才叫真正的镇得住!去混百度贴吧保证度娘不敢吞楼!什么时候她要有这样不怒而威的气势就好啦。
车帘放下时,她忽然看见耶律祁的脸,这家伙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表情很古怪。
景横波给他一个中指向下的表情,就赶紧换衣服。
午时将会下车,自已经铺设好的十里红毯入城,接受百姓的欢呼(围观),然后进入帝歌舞明台广场,那里也已经备好了礼台,以彩幕围住,自己将在那里接受大荒群臣的考核,而百姓,则只能在彩幕外等待聆听结果。以示皇家的尊严。
这个安排让她皱了皱眉,和理想的计划有点不符。
还有一刻钟午时。
景横波心急火燎地换衣服,这礼服涉及防身机密,宫胤不许人给她帮忙,礼服又重,她刚才多少拉了筋,就显得手忙脚乱。腰部有些嫌大,她异想天开想用装暗刃的暗扣扣住,结果暗扣卡住,刀弹出来再也装不进去,她总不能腰上架一把刀出来,只好把暗刃给取了。
取下暗刃的腰部更加松垮,她这才明白原来那软刃也有腰带的作用,眼看裙摆厚重宽大,腰部却不够给力,这要自己绊住了裙子,只怕就得走光……
这么想的时候她犹豫一下,想要穿上自己已经脱下的紧身裤,刚才因为裙子太厚,她已经脱了换了丝袜,但这时敲击车门的声音响起,蒙虎的声音已经含了催促,“陛下,好了吗?”
景横波急忙答:“好了好了!”一边匆匆穿上那也带了机关的鞋子,一边道:“帮我把静筠喊上来。”
她一边穿鞋,一边开了箱子一阵乱翻,翻出一些东西,用一个准备好的布袋装好了,拿在手里四处看看,最后决定系在腰上,袍子下摆宽大,塞个小孩都看不出来。
静筠上了车,景横波正跪在皮箱上,将乱七八糟的衣物压下,盖上箱盖,随便把箱子拉链一拉,递给她,“静筠,等会帮我提着。”
她怕这裙子穿得草率还是出问题,箱子里有各式腰带还有一些可以紧急处理衣物问题的东西,随时带着备用。
本来事情该交给翠姐,但上次翠姐利用她报仇事件之后,两人之间相处总有些尴尬,景横波无奈,有时候也只能偏劳病歪歪的静筠。
静筠垂头看看箱子,提了提,弱声弱气地道:“我怕提不动……”
“那让翠姐帮你好了。”景横波心急火燎地挥挥手。
静筠将箱子提了下去交给翠姐。车子微微倾斜,这是要迎她出来了,景横波急忙端端正正坐好。
外头忽然很安静,但景横波依旧感觉到四面无数人绷紧的呼吸,将气氛压紧,拉长……可以想象,现在外面一定人山人海……
粗线条的景横波,忽然觉得紧张。
不能不紧张,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爱美爱热闹爱一切华丽东西的景横波,对这样的梦尤其感兴趣,在研究所时她幻想过嫁金龟婿,享受无数人的羡慕,穿越时她幻想过开金手指,受无数人的追捧。可是想象力追不上现实的离奇,想来想去,怎么也没想到,一落地就真做了女王,而此刻,万人空巷,群臣远迎,她是所有目光中央的荣光。
此刻外头越安静,她心情越紧张,心砰砰跳起来,激动兴奋和对未来的压抑不安交织在一起,她雪白的指尖有些发抖。
身边有厚厚的礼册,交代了她之后迎驾大典要遵守的礼节,厚达一尺的册子她根本无心学习,只知道马上,蒙虎会掀开车帘,接她下车,搀扶她步上长长的红地毯,在无数人目光中,走出自己重要的一步……
怎么好像结婚似的……
她忽然想看见宫胤。
忽然无比渴望,是他,牵着她,走过这一段至关重要的路途,走上属于她的荣光一刻。
随即她便叹了口气。
不可能的。
宫胤何许人也?大荒真正的王者,大权在握的第一人。今天并不是女王登基大典,如果他托大点,就算不来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而且她也打听过了,前任女王登基那天,据说他都没去。此刻她这个草包女王入城仪式,他想纡尊降贵,做这奴仆该做的事,只怕他的属下也不依。万万没有成全她这傀儡女王面子,去委屈国师大人的道理。
帘子忽然微微一动,伸进来一只手。
雪白,修长,指甲如贝,却无血色。
帘子外似乎有抽气的声音。
景横波却已经停了呼吸。
她认得这只手,这不是蒙虎宽大的,微微带着茧子的手!
她霍然抬头。一时愣住。
可能吗……
那手却似乎有些不耐烦,手背屈起,手指向下,点了点。
一副“鱼唇的人类你怎么这么磨蹭还不滚出来”的傲骄姿态。
景横波咬着嘴唇笑了,眼底忽有晶光闪闪,随即她伸出手,轻轻搁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似也微微一顿,随即温柔地,将她的手掌包裹在掌心。
景横波忽然不紧张了。
她只觉得温暖,开心,畅快,兴奋得想要仰天大叫,唱他娘的情歌三百首!
当然她不能唱,她只是眨眨眼睛,指尖在他掌心划着。
他却似有些不耐了,手上微微用力,又是那么不解风情地,将她拉出了好几步。
景横波也不生气,笑着微微低头,迈出马车,眼睛正对着他雪白的袍摆,真想就这么躺下去,狗腿地抱住他大腿滚三滚,说一声大神大神你傲娇得真萌萌哒。
心情太好,她笑盈盈抬起头来。
满场立刻寂静。
此刻的静不再是先前的压抑的静,而是震惊的静,惊艳的静,目光和心神被撼动而导致的真空的静。
所有人都看着马车前那个女子。
她一身黑衣,纯正的黑,腰部和领口袖口镶嵌镂空古银图腾,纯正的、带着时光沧桑气息的银,都是古老庄重的色彩,寻常人穿上顿时老去数年,却只将她的脸衬托得更加娇嫩,肤光胜雪,红唇桃嫣,一双眸子点抹桃红一点,也压不住那眸光潋滟,让人想起最美的春光雨丝风片,最明媚的霞彩涂抹长天。
而她的天生美妙姿态,纵然这样古板传统的黑袍也无法掩盖,宽大的袍摆蔓延往上,流线型束起细细蛮腰,再往上却又是紧绷的喷薄的曲线,最巧手大师烧制的最线条精美的瓷瓶儿,在她的线条面前都黯然失色。属于女性的美,在这一刻淋漓展现,以至于这一刹的惊艳,唤醒了大荒女性尘封的身体意识,令贵妇阶层首次认识到,原来禁闭古板的装饰,也不能掩盖女子真正的美,原来除了容颜外,体型的精妙同样夺人眼目,由此掀起了一股身材打造和解放的高氵朝,当然,这是后话了。
她宽大的黑袍袖子规规矩矩拢着,却在袖口边缘,有一点点不那么规矩地露出鲜红的指甲,比大丽花还鲜艳光泽的色彩,在全身的黑银二色中非常跳脱,瞬间中和了过于肃穆的气息,显出些青春女子才有的烂漫和淡淡的挑逗,很多男人的目光落在那一抹鲜红上,半天挪不开眼。
更多的人则盯住她的笑容,只觉得这女子无一不美,处处存在漫不经心的诱惑和小小心机的挑逗,但最美的还是这一霎她脸上的笑,自然、恣肆、明朗、发自内心、光彩照人,让人一眼看过去,不知怎的便知道她的愉悦,不知怎的便被她的愉悦感染,连心花都开了。
道路两边,挤挤挨挨都是人头,只有这一刻全无声息。
耶律祁紧紧盯着景横波,目放异彩。
几位老者捋须叹息:老夫一生,见过五任女王,无人有此风采!新女王说起来容貌还酷肖前任女王,但风采华艳,姿容动人,前女王万万不及!
负责记录女王一言一行的皇史官奋笔疾书:“庚申年甲子日,晦,女帝入京,空城迎驾。帝出,容色妙绝,如熙光耀日,全城惊慑。”
人群中一堆人在打打闹闹。
“伊柒,这就是你媳妇儿?”
“对啊对啊,她还送了我一瓶指甲油做定情礼物呢。”
“我呸,就你这德行,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这媳妇儿只有我配得上。”
“不对,我。”
“我。”
“明明是我。”
“胡说,只能是我。”
“不是我是谁?”
“别吵了,跟你们说,我最近夜观星象,开山走穴,星盘推演,摸骨相面,终于有了一个新发现……”
“啊啊杉杉你发现了什么?”
“经过三天三夜的苦思推演……”
“什么什么?”
“我发现……”
“快说快说。”
“你们都是光棍命,女王是我的。”
“兄弟们,面对如此恶毒的挑衅和卑鄙的诅咒,你们打算怎么办?”
“司思,你这样不对,不就一个女人,何必这样和老三争呢,我们是友爱师兄弟,吵架是不对的,我建议你打他。”
……
世人纷扰,不在人群最中心那两个人眼底。
景横波始终看着宫胤,笑得甜蜜蜜,心中也在唱甜蜜蜜。
宫胤当然还是一身暗镶银线的白袍,袍子行动间流光溢彩,低调奢华,但奇异的是,他今天束紧的领口上的珍珠,竟然不是平常的淡金或者银色,而是黑珍珠。
黑亮的,发出点幽绿光芒,神秘摄人的黑珍珠,在一色如雪的洁白里,美得鲜明震撼。
景横波因此笑容更加甜美,扫了一眼自己的黑色长袍——这算情侣装吗?
眼角从人群扫过,再瞟向宫胤,她当然知道自己美,也毫不意外自己会让那些人震慑于自己的美,所以她更关心的是最该被震慑的那个有没有被震慑。
看起来好像是没有。
他居然还是站得笔直,毫无表情,连眼角都似乎没有扫过来,线条清晰的侧面唇线紧抿,永远的气度尊贵。
景横波却在窃笑。
无动于衷?
手心怎么忽然湿了?
……
眼前一道红毯,自宽阔城门一路向内,两侧三步一金甲卫士,钉子似立得笔直,遥遥远处高台华丽,一大排彩色帷幕似鲜艳的贝壳,散落在广袤的洁白广场上,红毯两侧和帷幕尽头,立着无数峨冠博带的官员和神情烂漫争相观看的百姓,黑压压如海潮无边无垠。
红色海洋尽头,是她即将要走的路。
红毯如此新,如此鲜艳,似血。
这个时候这个联想有些不吉,她摇摇头甩去,此刻心情如此明媚,这不是血光,是未来灿烂的霞光。
微微一顿之后,他牵了她的手,引她上地毯。
被女王容色震慑的人们,此刻终于再次注意到右国师的动作,惊叹再起。
这一任女王有何特殊之处?好大面子!
左右国师先后出境千里迎接。六国八部百里相迎。入城时左国师率百官迎接。如今又有右国师执贱役,亲自迎女王上红毯!
这是意味着国师对女王的承认和保护吗?
接着他们又吸了一口冷气。
耶律祁忽然上前一步,牵过了景横波另一只手,也送她上了红毯!
围观者们的呼吸忽然都停了。
两位国师同一步调,同时对女王示好。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节奏?
众所周知,为了朝局平衡,历来左右国师水火难容,基本上你承认的我就不承认,我原本承认你承认了我就不再承认,总之都是对着干,按照常情,宫胤给予公开认可的女王,从此就会受到耶律祁的刁难,而宫胤对此的反击和态度,直接关系他的能力评定和将来。
但现在的状况,大荒的群臣以及六国八部,已经搞不懂了。
群臣都在皱眉,今日这一场迎驾,其实性质特殊,表达的是整个大荒政体成员,对女王的不欢迎和不认同。
这位女王陛下,应该可以评上史上杯具第一。两位国师不说,群臣几乎没有乐意她登位的。耶律国师的人希望借打倒女王的机会打击宫国师的威望,宫国师的人则不满天降女王,希望宫国师执掌大统,两大派系在对女王的迎立问题上,首次达到了空前的统一,才有了这场分外隆重的迎驾大典。
然而此刻,两位国师的态度,如此不合常理,大家顿时眼底绕出无数线团。
景横波想不到这么深,她只觉得耶律祁这时候跑来是画蛇添足,打扰她和宫胤的秘密沟通,有些不快,但她也觉得这是耶律祁给她面子,是示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还是偏头勉强笑了笑。
宫胤的脸色还是没变,只是眉宇间忽然便冷漠了下来,似蒙一层薄薄的霜,景横波明显地感觉到他刚才还显得温润的掌心,忽然就冷了。
变温动物哦?冷好快。
如果不是她抓得紧,她觉得他应该会想立刻甩开她。
这家伙又犯什么别扭性子?是怪她没有甩开耶律祁的手吗?可是这时候甩开?她就算无所谓这女王,也得替他考虑下后果吧?
景横波心情悻悻地,迁怒耶律祁,借着高高衣领遮掩,怒瞪他一眼。
耶律祁却笑得越发魅意生花,悄声道:“陛下每次都这样瞧我,瞧得我怪心慌的。”
声音不大,却足够宫胤听到。
景横波心中哀嚎一声。
此时已经到了红毯之上,宫胤很自然地放开手,伸手一引,微微撤后半步落在景横波身后。
他那走位很巧妙,正好抢占了耶律祁的位置,耶律祁总不能绕过他走到另一边去,只能跟在他身后。
大型场合的走位也是一门学问,欲待跟上的众臣都停了脚步,眼光意味深长。
耶律祁却只是一笑,很干脆地退开,并没有走上红毯,却笑道:“微臣在礼台恭迎王驾。”
众人吁一口气。
又平一回合,或者说,和以往一样,耶律国师巧妙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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