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掌力雄浑,景横波被撞得一个翻身落地,站稳之后看见对方是一个高大男子,脸上戴着面具。
一条人影忽然从侧面闪过来,抬手一掌,怒喝:“何人偷袭!”
她大喜,一闪冲过去,匕首出鞘,直抵对方背心。
刚闪过山壁,就看见前方一个坡下的水潭边,一个斗篷人在洗手。
她忽然起身,往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不要怕,不要在那胡思乱想,想要知道他是谁,追上他!
一定是这样……
九重天门的人手很长,最近也出现过,想必他们有心介入玳瑁武林之争……
九重天门的人大多是冰雪系武功,一定有人也达到了这个程度。
不……不是……这天下冰雪系武功,并且随身瞬间起冰雪的人,一定很多!
在帝歌逼宫当日,已经疯了!
更要命的是,她会觉得,真的自己已经疯了。
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她就真的证明了,是她一直在臆想,一直在贪恋,一直没出息地对他还存在幻想……她怎么会是这么贱,这么软弱的人?
如果这个勾搭内奸,意图对影阁不利的人,是宫胤,那和她一路同行的影阁之主穆先生是谁……
如果是那样,那她的很多猜想,都会被推翻。
她害怕某个真相。
她站在夜风之中,浑身开始微微颤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不是的。
先前的冰雪,似错觉。
她垂头看着地面,荒草如常,她又摸摸鼻尖,鼻尖似乎还有一点湿冷,又似乎只是错觉。
景横波怔了半晌,忽然觉得手软,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他如夜的影子融入夜色,只留下四周微凉的空气。
她慌忙撤步一闪,一抬头,对面早已无人。她急急回身,就看见一抹黑色的影子,翩然在夜色中一闪,不见。
有更凉的风掠过她的眉端,她阒然一醒,才惊觉自己尚在对战中,这一霎失神,足够对方杀死自己十次!
碎雪纷落,天地冰凉。
她如遭雷击,手中匕首竟然停在半空不知落下。
几个晶点落到她鼻尖,冰凉。
襟袖翻飞,有隐约雪白晶莹碎点逸散而出。
他反应也惊人的快,手一扬,竟然像是猜到她的刀势一般,顺着她刀光的轨迹堪堪避过,刀尖“哧啦”一声将他衣袖划开,从手腕直上肩头。
她没下死手,想要重伤这人,交给穆先生。这人勾搭影阁内奸,却又杀了内奸,必有所图。
斗篷人猛地向后一闪,但这世上谁也闪不过景横波的速度,景横波已经贴着他的身子欺近,手中匕首嚓一声长扬,刁钻角度直取他胁下。
行动的气流将影子的黑发吹开,露出景横波眸光黑亮。
一条人影忽然一闪,鬼魅般撞入他怀中,冷风锐响,一柄匕首,狠狠扎向他胸膛。
斗篷人随意将东西收好,转身要走。
雷生雨如果地下有知,大抵要再吐血死一次。
付出去买秘密的钱,一文不少地拿了回来。
斗篷人手指一夹银票,便微微露出一丝讥嘲的冷笑——银票一张没少。
他手指一拂,雷生雨衣衫破裂,贴身收藏的大额银票,以及刚才斗篷人给他的东西,都飞到了他手里。
斗篷人注视着他的身体,拂拂衣袖,用更轻的声音道:“嗯,说到做到,内奸帮你解决了。”
穆先生为什么要自己买自己秘密,为什么明知他是内奸,还带他去玉楼,这个答案,他注定至死也不能解开……
眼眸里惊愕不解,永不消散。
“砰。”他僵硬地倒在地上,至死眼眸睁大,眼角睁裂,两缕鲜血,缓缓流下。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没道理这样……
他做的一切,都在穆先生眼下?
他竟然将影阁的秘密,卖给了穆先生?然后指望穆先生帮忙,灭了影阁?
可是穆先生怎么会自己买自己的秘密?
他是穆先生?
怎么可能!
“你……你是……”雷生雨霍然瞪大眼睛,眼神里震惊、不解、迷惑、痛苦……也如鲜血般狂涌而出。
“多谢你玉楼浴池,那一掌。”
他不知何时已经离雷生雨很近,声音如梦幻般游离。
斗篷人轻轻招了招手,那抹冰雪在他襟袖间翻飞不见。
“你……”他浑身僵硬,死在顷刻竟然也无法倒下,只能牙齿打战,拼命挤出想要问的话。
原来热的是自己的鲜血……
他一低头,就看见一道雪光,从自己腹部蹿出,带出一抹凄艳的血泉。
浑身冰冷,腹间却忽然一热。
那不是一般的冷,像被无数冰刀刹那间插入骨髓,血液肌肉,刹那间便结了冰。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浑身一冷。
雷生雨警惕地接住,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惊道:“这是……”
“我想当阁主,但是不放心你做护法。”斗篷人扔过来一样东西,“这是给你的报酬,带着你的人,走吧。”
雷生雨目光闪烁,语气却斩钉截铁,“当然!”
斗篷人似乎笑了笑,道:“穆先生真的死了吗?”
“当然。”雷生雨眼珠转了转,“不然你独掌大权也可以。反正我也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江湖生涯,你再给我一笔钱,我帮你解决影阁里最难缠的几个,然后你当阁主,我拿钱走人,怎样?”
“只要大护法么?”斗篷人曼声道。
“你到底什么打算!”雷生雨怒道,“你花那么大价钱,买了影阁的机密,要的不就是夺取影阁吗?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现在正是最好时期,穆先生被我杀了,堂口里人心浮动,你带着你的人,和我联合在一起,我们只要统统杀掉最不听话的那些,其余人自然归顺。到时候你当阁主,给我个大护法就行。”
斗篷人不说话,黑色的衣袂在风中静静飘动。
“还不是鲜于庆!”雷生雨怒道,“他临走时竟然关照过诸位堂主,不许接受堂口内一切人员大型调动,又带走了令牌。我人手还不够压服那些人,掌握大权,不过,你来帮我一把,情况就不一样了。”
“怎么?”斗篷人道,“你自己搞不定?”
她心中紧张,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景横波心中一跳,想着难道雷生雨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就是这斗篷人?似乎斗篷人从雷生雨手中拿到了影阁不少重要资料?还有那个除掉了是什么意思?雷生雨是指之前玉楼浴池他对穆先生的出手,还是刚才他又对穆先生出手了?
“废话少说,”雷生雨急躁地道,“你既然来了,应该是打算来接收了吧?放心,我帮你把人给除掉了,现在只要你再帮我一把,把外面那人罗唣的人镇服,这影阁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怎样?”他舔舔嘴唇,期待地看着斗篷人。
他说话简短,声音闷在斗篷里,听起来嗡声嗡气的。
那斗篷人似乎笑了笑,答:“有事忙。”
“你怎么现在才来!”雷生雨有点烦躁地责问对方。
她看不见对方出示了什么信物,但从雷生雨的反应来看,似乎两人是认识的,而且雷生雨等的正是他。
雷生雨似乎也吓了一跳,做出戒备的姿势,来人手掌一翻,亮出什么东西,景横波看见雷生雨背部绷紧的肌肉,顿时松懈下来。
来人黑衣连帽斗篷,身形相貌,统统掩在一片黑色中。
景横波吓了一跳——她一直盯着雷生雨,竟然没有发现这人怎么出现的!
雷生雨似在等待什么人,频频在原地转圈子,不时探头对外看看。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一条黑衣斗篷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这下更奇怪了,雷生雨不在外头主持,抽身跑这里来干啥?
景横波认出他是雷生雨。
一个高大汉子走了过来,夜色中眼神灼灼,似乎颇有些焦虑地左顾右盼。
她立即蹲下,这山壁后很多长草,在这夜色中,足可遮掩身形。
这么想的时候,她想起身,去找找穆先生。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响。
她有些不安——他去了哪里?算算时辰,他该到了啊?难道路上出了事?他一个残疾……
前方在对峙,还有互相叫骂声传来,她听出穆先生还没有回来。
她出现的位置,在那群对峙的人身后,面前有一道山壁掩护,山壁后是一处荒草地。
她身影一闪,往那方向扑去。
难道叛徒势大,穆先生镇不住叛徒?
她有些奇怪,穆先生不是已经回影阁了吗?以他在影阁的地位,不是应该一到,雷生雨就彻底失败吗?怎么还在对峙?
刚才自己驱逐玳瑁霸主们的动静很大,影阁距离不远,应该已经听见了。雷生雨失了外援,可能会鱼死网破。
叛徒雷生雨要支援三门四盟七帮的杀王大会,影阁的死忠要等穆先生回来主持大局,现在正在对峙。
她忽然想起了影阁的事。
抬头的一瞬间,她忽然看见底下一片火把的光芒,火把光芒下,两处人马在对峙。
长久闭目之后,她吁一口气,似要将一心难以言说的郁气吐出,抬起头。
……
她垂下头,双手插进发内,黑发幽幽地遮住她的脸。
那些晒干了香气犹存的花儿,那些记忆中令人泪流满面的感动最初。
研究所里,她看似兴趣最广泛,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连看电影,都只喜欢最初喜欢的那个片子,看遍天下精彩剧集,但每隔几日必定要把喜欢的老剧翻出来,百看不厌。
或许只有当日死党和她自己才知道,她是个长情的人,长情到看似潇洒,骨子里优柔。
所以她一直虚幻地想象,想象当日那般的惨烈有苦衷,想象后来的相遇有猫腻。如此软弱地安慰自己。
她是不是被那人印太深记忆在心版,所以才不肯放,不肯放。
她抬手,按住心口,眼神迷茫。
正中要害,似可看见鲜血狂喷。
许是压抑太久,当裴枢冲口而出那个名字,冲口而出那句话,她觉得自己似被砍了一刀。
当日碎心之苦,她不要再来一回。
到了此刻,看似风光,其实前后绝崖,孤注一掷,她必须鼓足全部力量和勇气走下去,不给自己一丝软弱和放弃的机会。
她想要一个出口,却不敢要,怕面对的真相并不是自己猜想,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那足以让自己再崩溃一回。
所有的压抑、疑惑、怨恨、迷茫,在心中早已汇聚成巨大的风暴,一日日盘旋不休,四处冲撞,却没有出口。
出帝歌以后,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时时闪过那个人,越向前走,想的越多。
她很不喜欢今天的情绪失控,更不喜欢仅仅因为那个名字,便引起失控。
她想爬上山顶,吹吹风,吹散此刻心间涌起的灼热的愤怒。
景横波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丹棱山主峰的半山。
……
他悠悠道:“说什么来得早迟,道什么缘分不够。不过都是借口。每个人一生,从来都只有,一个对的人。”
对面,英白忽然举了举酒壶,一个安慰般的姿势。
天弃掸掸头发上的灰,不以为然笑了笑——关键在早迟?那耶律祁得吐血。
他不觉得难堪,挫败也只是片刻,裴枢一生,遇绝境也不曾放弃,何惧一时磋磨。
石屑溅上他的脸,他也不擦,满面灰尘,眼神却亮得怕人,不见颓废,只有满满斗志。
裴枢怔了半晌,恨恨一捶大石,“她就是忘不了他!我就是迟了一步!”
再看看身周,杂物散落,一片狼藉,似此刻凌乱的,打败仗一般的心情。
他再转头,就看见那群人,转身的转身,抠鼻的抠鼻,看戏的看戏,抱胸的抱胸,个个一脸了然,又事不关已。
裴枢回头,就看见她大红的影子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景横波,我……”裴枢的喊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啪一声景横波已经毫不客气踩着他胸膛,一闪不见,硬生生将他的话,蹬回了咽喉里。
“对!我恨!我恨你们所有人!”景横波指着他鼻子,大喝,“恨你们沙文主义,唯我独裁!恨你们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景横波手一挥,失神状态下的裴枢,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大石上。
这眼神烧得他心间也一窒,脑子一空。
他见惯了她的散漫随意,欢笑自如。从不知道景横波也有这样被刺痛的,燃烧般的眼神。
裴枢被她的目光,惊得双手一松,他未曾见过景横波这样的眼神。
她霍然转身。
那气流,叫苦痛和愤怒,压抑在心深处,一直不愿面对,死死摁住。
她觉得一股暴烈的气流,似忽然从心间生起,箭一般地穿过胸臆,将要携着血携着灼热的火,砰一声射碎这个世界。
一霎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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