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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啊……啊!”景横波漫不经心答了第一个字后,忽然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什么?”
宫胤仰头看她,她脸上满满震惊,两颊已经烧起红霞如火。《+乡+村+小+说+网手机阅#读》眼神却分外晶亮,一半惊喜一半渴望。
他心中忽然一痛。
砭骨寒意如剑,刹那穿透心房。
下一刻他扬眉一笑,“我是说,今晚咱们要在商国王宫留一留,好好和商王谈谈赔偿之类事宜。”
“哦……”景横波的表情立即从天堂到了地狱,软不拉唧地坐下,眼珠子定定的,光芒茫然又复杂,看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放松还是遗憾,她天生性格外向奔放,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勇于争取,不管那些规矩礼教乱七八糟。她喜欢宫胤,想扑倒他,想和他在一起,但心底总隐隐漂浮着一层不安的情绪,这让她竟然也有点患得患失起来。
宫胤瞄一眼失魂落魄的景横波,忽然道:“你这什么表情?你想到哪里去了?”
景横波悠悠道:“哦。想三个崽子的大名到底叫什么,景色?景致?景点?景德镇?景泰蓝?”
远在南齐的小皇帝,忽然打了个冷战,狐疑地四处望望,“谁背后说我?”
……
身边那家伙不说话,景横波翻白眼,闷骚,有种你闷到底啊。
说句“姓宫”就这么难吗!
阶下那母子俩还在抱头痛哭,商略横眉竖眼,死死盯着他爹,希望他老爹雄风大振,一剑捅死这娘俩,从此去了他心腹大患,然而他却失望地发现,他老爹的剑一点点地在下垂,似乎没有抬起来的可能。
景横波冷眼瞧着,觉得就冲着商略这德行,也不必现在就弄死那王后。商略如果做了商王,只怕又是一个凉薄恶毒之辈,对她的大业不利。还不如留着这两人,一人恶,一人奸,趁着今日死仇已结,让他们俩没完没了内耗去,耗死商国算完。
想定了,她敲敲椅子扶手,懒洋洋笑道:“喂,大王,你们的家务事,还是私下慢慢处理吧。你以后管好你家这位就行。今儿天晚了,你看……”
商王听见她愿意放王后一马,心中一喜,他倒不是怜惜王后,而是当真因为这事一剑刺死王后,于他颜面也有损,再说幼子难免心中生恨,对这个小儿子,他还是真心疼爱的,不想处理得太过激烈,伤了父子情分。
因此哪怕景横波暗示留宿的要求,让他心中不安也不愿,也只得连连点头,收起剑道:“是啊,天色已晚,行路不便,贵客们要么就别出宫了,在宫内将就一晚。尤其女王陛下,小王还需要和您讨论一下事后咱们的合作事宜。”
“好的好的。”景横波微笑点头,让拥雪回去拿换洗衣物,拿换洗衣物是假,急着要将自己拍卖会上买的东西向宫胤献宝是真。
商王又看一眼王后,对从人道:“请王后回寝宫,以后也不要再出来了。”
这话一出口,王后如遭雷击——以后不许出宫,等于是永久软禁,商王甚至没在这句话里加上“若无旨意”四个字,就是表明态度,以后便是这事情过去了,他也不会下旨解禁。
换句话说,王后已经等于被废,只是为了给她和王室留面子,允许她保留王后头衔到死而已。
景横波唇角一勾,表示满意,她当然知道,这是商王给她的交代。
王后到了此时,再维持不住先前的雍容端庄,也装不得死,死命地爬过去,试图抱住商王的腿,“大王!大王!您不能这么对我!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看在臣妾这么多年陪伴的份上……”
“正是看在这些情分的份上,本王才让你继续做王后。”商王向后一闪,冷冷道,“难道你做下这样的事,还能继续履行王后职责?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又何曾顾念一分本王和你的夫妻情分?”
“大王……”满脸的泪水糊花了王后的妆容,她哀哀伸出的手指,无力抓挠在冰冷的金砖地面。
“母后,别求了!”倒是她的幼子,颇有些烈性,用力一把搀起她,“走,儿子送您回宫!”
商悦悦低着头走过来,在另一边搀住了王后,姐弟两人将哭泣的王后扶走,护卫默默跟上,景横波看着三人相互扶持的背影,凄凉地消失在大殿尽头,幽幽叹了口气。
商王这个王后,着实不是个好东西,但她运气好,有一对不错的儿女。
但望她懂得珍惜,不要再搞七捻三。自己作死不要紧,带累这一对孩子就不好了。
“哈哈哈,事情已过,休要再提,如此,重开宴席如何?”商王故作爽朗的笑声,在空寂下来的大殿中,有点空洞地回荡,“上人请,女王陛下请!”
原先准备的宫宴,此刻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撤去了很多席面,又重新上菜。景横波和宫胤下了殿,在商王奉请下入席。
此时景横波才发现,这一顿饭,不那么好吃啊。
耶律祁和姬玟还在,裴枢也在,三大情敌聚首,再加上裴枢和宫胤的不对付,这要烈火脾气的裴枢一个控制不住……
她瞧瞧耶律祁,耶律祁含笑道:“今儿看了一出好戏,胃口大开,正想着商国的盛宴呢。”
她瞟瞟裴枢,裴枢眼睛一瞪,“看我干嘛?爷又要和公主周旋又要打人,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爷饿着肚子回家吃饭?”
景横波怨念地望天,身边那个人不用看,谁走他也不会走的。
身边那个人,态度倒是不错,道:“那是自然。正好借花献佛,谢各位对她的相助情分。”
耶律祁微微一笑,不理他。裴枢听着不顺耳,反唇相讥,“我们护她是本分,轮不到你来谢,你是她什么人?”
宫胤忽然将景横波手一拉,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用最亲密的肢体语言,和最高冷的态度,来回答了某人的挑衅。
景横波好像感觉到了身后裴暴龙的怒火,唰一下飙在了她的背上……
商王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几个人之间的诡异状态,安排位置的时候,裴枢远远在她对面。
这顿饭着实吃的景横波胆战心惊,耶律祁时不时对她举杯敬酒,她每喝一口都能感觉到身侧温度低一度。好在耶律祁没说什么,宫胤也保持沉默,只有她像夹心饼干一样,默默体验着被压力挤压成渣的滋味。
她很担心裴枢也要凑热闹,裴枢却一直在自己喝闷酒,似乎想将所有的话都用酒给自己烧了,景横波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才注意到自己碗里满满都是菜,鱼剃了刺,虾剥了壳,蟹看起来是完整的,一拨就发现完整的盖子底下是完整的肉,排得整整齐齐,还是一只蟹形。
再看身边那人,目不斜视,几乎不吃什么东西,还在拿着一只蟹,玩着他高超的剥蟹技术。
对面,耶律祁忽然笑道:“这蟹性凉,你脾胃不算强壮,不可多吃。实在馋的话,下次我做姜葱炖蟹给你吃。”
景横波下意识笑道,“好呀好呀。”想到耶律祁的美食不禁眉飞色舞,忽觉身边人动作一顿,顿时暗叫不好。
不过那动作只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过了一会,半只蟹递了过来,景横波还没来得及道谢,宫胤已经伸过手来,将盘子里还没动的那一只截去一半,拿到自己盘子里,道:“加起来还是一只,你我分着正好。”
景横波默默——展示亲昵这种事,要不要干得这么行云流水?
那边裴枢眉毛一扬,忽然向她举杯,大声道:“女王陛下,来一杯。”
这话说得自然,她没有拒绝的理由,笑吟吟也举杯就唇。裴枢看她要喝,目光一闪,笑道:“喝了这杯,就算是接受我的心意了!”
正在这一刻,宫胤忽然凑在景横波耳边,轻声道:“你说,叫宫景好不好?”
景横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这是在接上先前“儿子名字”的话题,再一想,忍不住“噗——”一声喷出来。
宫颈?
“少胡扯吧你!”她扶着桌子,笑不可抑。
殿中气氛却有些怪异,她顿了顿,忽然想起,刚才好像裴枢说了句什么来着?偏巧那时宫胤在说这个宫颈,她没听清。然后裴枢那句话说完,她就喷出去说了句“胡扯”……
她呆了呆,抬起头,看见对面裴枢的脸,好黑。
她直觉不好,捣了捣宫胤,“喂,刚才裴枢在说什么?”
“就是你说的。”宫胤不急不忙给她斟酒,“胡扯。”
景横波扶额——神啊,还是快让她把这顿饭吃完吧。以后再也不要这群人同席!
她想快快解决,有人却不想,裴枢显然是那种越挫越勇类型,黑了一阵脸后,干脆起身,蹬蹬蹬直奔她来了。
景横波急忙道:“啊哈我吃好了谢谢大王款待现在我想去睡觉……”没等说完已经被宫胤一把拉下,“没吃饱说什么吃好,坐下。”
裴枢按住了她另一边肩膀,“和这种人在一起,当然吃不好,别吃了,回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景横波恨不得一个瞬闪,闪到月球上去,可是不能,这两个哦不天雷地火,真要碰上了怎么办。
她只得站在两人之间,嘿嘿干笑,道:“好好好,没吃饱,好好好,以后再吃……”
裴枢忽然绕过她,探头对她身后宫胤道:“喂,整天装神弄鬼藏头露脸不敢见人的,你以为这样霸住她,就是对她好了?”
宫胤一手拈杯,一手拉住景横波,也不看他,淡淡道:“论起霸住两字,似乎少帅更合适。”
“我不过是勇敢追求我喜欢的。”裴枢冷笑,大殿辉煌灯火下,漂亮的脸澹澹生光,“比起有些态度暧昧不明,忽冷忽热,对女人也藏藏掖掖,心思难测的男人来说,最起码我敢做敢当!”
“纠缠心有所属的女人,不做也罢!”
“喂喂你们别……”景横波感觉到火药味渐浓,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之间,“别吵别吵啊有话好好说啊……”
“你让开。”两个男人同时开口,同时将她拨到一边。
景横波怨念地揉着手帕——如何才能阻止两只情敌吵架?帮谁都会让吵架更剧烈,这真是个无解的命题。
她此刻满心感激,幸好耶律祁没插上一脚,不然这局面就太尴尬了。
上座商王好奇地探着脖子,他也察觉了这边的情形不对,虽然裴枢宫胤声音都不高,但明显气氛紧张。
耶律祁忽然端杯,走往上座,似要去给商王敬酒,挡住了商王的目光,景横波松了口气,心想耶律就是最识大体的好男人啊……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耶律祁端着杯走过她身侧,在她耳边轻轻抛下一句。
“你看那两个,带给你的永远是烦恼。事到如今,该选谁,你还不知道么?”
景横波“呃”地一声,目瞪口呆地看他潇洒走过的背影。
这位的“不动声色含笑杀人无影潜行绝杀剑”也很厉害啊!
她扶着额退到一边,这边这两个的“唇枪舌剑四面埋伏群魔乱舞八连杀”还在进行中。
裴枢此刻也不怒了,也不烦躁了,端着个酒杯,扬眉笑道:“你懂什么叫纠缠?让人陷入情网再负了她将她一脚踢开然后想起她的时候又舍不得了再回头各种姿态这种才叫纠缠明白吗?”他一口气说完,灌一口酒,“我跟你说,男人凶悍也好,霸道也好,无耻也好,都不如伪君子来得可恶。爱她就得好好护她,一辈子护着她,珍惜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丢下她放弃她离开她,这才不负自己对她的一生承诺,不负她这个人。做不到这一点,扯什么其余别的都是胡扯蛋!”
景横波听得心腔子一缩一缩,心想少帅这暴龙脾气,骂起人来竟然这么切中要害一针见血,老实说,这些话多少也切中她的心思。当初那事件,宫胤给出的解释,并不能让她完全释怀,是她自己不愿意再介意,不愿意将一生浸泡在仇恨怨气之中和自己过不去,才就此放开,可是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听见更令她信服的理由。
宫胤也静了静,他微微垂着头,从景横波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垂下的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随即他淡淡道:“这是我和她的事,外人切莫置喙。”
“我既然说要护她,那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裴枢又是猛地一口酒,抓过酒壶再斟一杯,凶狠地道,“你就算占着她霸着她,也管不着喜欢她的人关心她!若她父母兄弟在,你也能对他们说,这是你和她的事,外人无权置喙?”他转向景横波,“我不和你玩暧昧,就退一步,我就算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一个在乎你的人,有没有权利管你的事,你说!”
景横波被他灼灼目光逼得后退一步,心中满满不知是感动还是无奈,这样的问话真真逼人入死角,偏她还一丝也回绝不得,回绝了,对不住她的良心,也对不住裴枢一腔诚心。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你有。谢谢你,只是我不……”
“这就对了。”裴枢立即打断她的话,转头又盯住了一直默默的宫胤,“你若做得完美,别人再说什么那叫煽风点火找茬。你没做好开头,就别怪别人顶到面前质问!我裴枢追求所爱,不是死缠烂打。大丈夫何患无妻,便纵她一生和我无缘,我也没什么可怨怪的。但就算分道扬镳,到老到死,她过得不好,我想管她,我都管得!”
“你便管得,也该先管管自己。”宫胤声音冷冷,“她如今不甘不愿,尴尬无奈,你怎么不管?”
“不甘不愿,尴尬无奈,也比雪夜受伤被逐,流放天涯,心伤若死来得好!”
“咔嚓。”一声,宫胤手中酒杯忽然碎裂。
景横波吸一口气,只觉心间一痛,似被割一刀,再淹过这泼洒的酒液。
“别挑战我的耐心。”宫胤抬起眼,乌黑的眸瞳似深渊,要让人吸入,“你口口声声护她为她,再不分轻重猛掀伤疤,你真的为她考虑过?”
“掀起伤疤的痛,也抵不上制造伤疤的痛!”裴枢毫不退缩,“你不过是仗着她心里有你罢了!”
“我和她诸般种种,我会给她答案,却无须向你交代。”
“你的答案?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所谓的苦衷,都不过是个人私欲的掩饰,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看一个人,看他行事,绝情、冷酷、狠辣、决断。你这样的人,叫我怎么放心!”
“骄狂、霸道、凶残、冷血。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谈爱与护持?”
“凭我相遇她至今,未敢一事相负!”
“是吗?”宫胤转动酒杯,目光中忽添淡淡笑意,“遇事莫吹大气,瞧,能让你负她的人,来了。”
“什么来不来……”裴枢刚骂出半句,忽有所觉,霍然转身。
殿口,不知何时立了一道身影。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裙裾垂曳,衣带当风。
殿内宫灯辉煌如白昼,她却在门槛处半明半暗的光影中,露出的半边脸颊线条精致,一抹红唇,如晚绽的玫瑰,在雪地中盈盈欲滴。
景横波眨眨眼,又揉揉眼——这位是谁?瞧着好眼熟。
商王有些惊讶,宫胤转头对他解释,“老夫的车马,接来的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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