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听了心里一紧,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捂着心口,声音颤抖着,急促地一连问道:“焕章受伤了?他伤得重不重?现在在哪儿?”
王怀义忙安慰她说:“不算重,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肩部,就是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昏迷了。我们没敢把他弄回家,曲家在这一带家世显赫,怕日本鬼子来搜查。他现在就在村口,我们一个同志留在那里照顾他,淑芬,你赶紧收拾一下,多拿床被子,我们立刻动身去洼里村,让焕章在你母亲家养伤。明天你公婆要是问起来,就让付师傅说你母亲病了,连夜回娘家了。”
淑芬二话没说,赶紧抱了一床出嫁前母亲给她缝制的新被子,连跑带颠地来到村口,摸黑进了破庙,借着雪地上的亮光,淑芬看见庙里一辆地排车上面躺着一个人,淑芬断定那人就是曲焕章,她赶紧把棉被给他捂在身上,用颤抖的手去抚摸丈夫的脸,曲焕章的脸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热乎气,淑芬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趴在地排车上,抱着曲焕章无声地哭了起来。
王怀义连忙拉开她说:“淑芬,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再拖延时间,焕章真的就危险了。”淑芬这才抹抹眼泪,给丈夫把被子掖了掖,然后扶着车子,王怀义和那个游击队小战士,将车套套在身上,三个人冒着风雪,跌跌撞撞地向洼里村走去。
由于大雪路滑,从来没有拉过车子的王怀义,一路上摔了好几跤,结果,他一摔跤,把和他套在一起的小战士也给带倒了,每次他俩一摔倒,车子就失去平衡,前低后高,车上的曲焕章就头向下,整个人向前滑去,淑芬赶紧跪在车边死死的拽住丈夫的身体,昏迷中的曲焕章被弄痛了,发出了轻轻的叫喊声,淑芬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般的难受。她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位大力士,将丈夫背在身上,迈开大步跑向母亲的家里,只要到了母亲的家里,母亲总会有办法救活焕章的。
雪越下越大,天气更加的寒冷起来,寒风打着旋儿在大地上肆虐,卷起一团团雪球滚向远方,本来就坎坷崎岖的乡村小路,如今被大雪一封,根本看不出哪里是道路,哪里是田野和山沟,三个人简直是寸步难行。淑芬正来着月经,她的棉袄被汗水湿透了,棉裤腿也被血打湿了,冷风一吹,湿乎乎的衣裤就被冻得硬邦邦的,像一个冰袋捆在身上。冻得僵硬的棉裤磨得她双腿生疼,一双棉鞋早就湿透了,鞋底挂的雪越踩越结实,慢慢在鞋底结成一个厚厚的冰疙瘩,人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歪倒在地,北风刮起一抔清雪毫不留情地灌进她的脖子,她不禁打了一个激灵。王怀义的眼镜腿也被摔断了,高度近视的他更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淑芬只好换自己拉车,让王怀义扶着车子。
淑芬和小战士套在一起,连走带爬地往前拉着车子,淑芬不时地回头看看躺在车上的丈夫,曲焕章连一丝轻微的声音都没发出来,淑芬一时心如刀绞,她在心里暗暗地咒骂起日本鬼子,咒骂起这个鬼天气来,她想若是焕章真的走了,往后自己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不!哪怕是自己还剩下一口气,也要把丈夫救回来。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正处于特殊时期,也顾不得棉衣棉裤都冻结在身上,弓着腰咬着牙,拼了命地往前拉车。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个人终于将车子拉到了淑芬家门口,淑芬先在屋后拍了拍她家的后窗,小声叫道:“娘,我回来了,快点开门呀。”
淑芬母亲人老了,本来就没多少觉,刚朦胧睡去,就听见淑芬在外面叫她,一下子心里就发了毛,想道,闺女半夜三更的回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吧?她赶忙起来开了大门,淑芬也来不及跟她母亲解释,让王怀义和小战士把曲焕章抬了进去,放在出嫁前自己睡的炕上。淑芬母亲惊得心脏“怦怦”乱跳,急忙问淑芬抬得是谁啊?淑芬也不回答,让她母亲端了油灯来,淑芬母亲用油灯一照,只见一张白得如同窗纸一般的脸呈现在眼前,她愣是没认出来是谁。
淑芬又让母亲烧了一锅热水,端过来,淑芬母亲也不敢多问,就照办了。一会儿,一大盆热水端到了淑芬的炕上,王怀义又让淑芬母亲找来些食盐,融化在水里,淑芬兑了点干净的凉水,用手试试温度正好,就让母亲找出一床没用过的新被单,淑芬撕成了一条一条的放在炕上,这才开始脱曲焕章的衣服,由于出血过多,曲焕章的衣服已经粘在了身上,王怀义连忙拦住她说:“淑芬,不要硬脱,这样牵拉到伤口,会再次出血,用剪刀把衣服剪开吧。”
淑芬拿来一把剪刀,从领口将曲焕章的棉袄剪开,只见右肩部前后各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周围一片血肉模糊,淑芬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了下来。
王怀义连忙用干净的布条将血渍清理了,又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包扎了一番,对淑芬说:“淑芬,焕章就交给你了,我和小王还得归队,地排车先放在院子里,这一夜的大雪就把车辙给掩盖了,明天记得把车上的血渍清理一下,别让外人看见。辛苦你了淑芬,我和同志们谢谢你。”说完,给淑芬行了一个军礼,就和小王匆忙出门去了,连淑芬母亲给他俩倒的一碗热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消失在茫茫的雪野里了。
淑芬抱起曲焕章的头,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曲焕章竟然动了动眼皮,淑芬赶紧将母亲冲的一碗浓浓的鸡蛋汤,用小勺舀了慢慢地喂他,他喉头一动,“咕咚”咽了下去,娘俩喜极而泣,曲焕章能喝鸡蛋汤,就说明他还有救,淑芬耐心地将一碗鸡蛋汤都给曲焕章喂了下去,曲焕章苍白的脸上才稍稍有了一点血色。淑芬对他母亲说:“娘,从明天开始,家里不要让任何人来,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表哥得了伤寒,怕传染媳妇和孩子,在咱家养病,明天我去东庄镇找小于郎中,请他来给焕章治伤。”
“小于郎中是开草药治内脏病的,找他来能中用?”母亲担忧地说。
淑芬安慰母亲说:“娘,你那是老眼光了,前年他去给二嫂看病,说他在县里跟一个军医学了两三年的外科,如今焕章的伤找他没错,只是咱娘俩得说好了,只说焕章的伤是走夜路,碰到土匪给打的。”
娘一听,就赶忙说:“淑芬,翠屏山上的土匪如今都学好了,给什么老板的大车队当保镖去了,你这个谎撒得圆不了。”淑芬一想,对呀,刁东升已经不在翠屏山当土匪了,再说小于郎中和刁东升是师兄弟,万一以后真见了面,说露了嘴,反而麻烦。还是母亲跟她说起,那些日子和七叔一块打鱼的老黄头,在路上走得好好的,被日本兵从远处的跑楼里一枪给撂倒了,再也没爬起来。淑芬和母亲商量,就说焕章从县上回来,在路上,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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