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笙。若果那真是浮笙,入屋见到逸清,他岂不是行踪败露?可转念又想,浮笙怎会在这儿?想必是自己对他恨之入骨,听着差不多的,都想成是他了。
沉鱼正心烦意乱,听的逸清问:「不留下小酌一杯?咱家取酒出来。」便急道:「徒儿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逸清又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几声,道:「好罢。鱼儿,同门一场,今日所见,切莫告知叶景岷。咱家如今长居成都府,甚少回来。你若日后有事,尽管来成都寻我。」沉鱼作揖应允,那逸清也应了一声,便继续饮他的茶。倒是萧澜起身送客,亲自开门送他出去,又与他个锦囊,让他交予叶决。
沉鱼出去之后,等萧澜关了门,便闪到路旁草丛,眼看那标车渐行渐近,前头坐了个人,穿得一身黑,起先还看不清,等那人行近,借着灯光一看,果然是浮笙!沉鱼见此,不及细想,等那标车走过,立即悄声离去。
那沉鱼大难不死,体力却已虚耗不少,出到闹市,再找个大夫包扎妥当,便寻思着先去酒肆祭五脏庙。大快朵颐一番,不觉食的饱滞,便去河边散步。方才浮笙身影,在他心头挥之不去。明明同他不共戴天,方才见到他时,心头却莫名躁动;明明想同落雁双宿双栖,却对这浮笙既痛恨,又眷恋。这般浮想联翩,渐渐行到一僻静处,才发觉似乎有人跟着。
浮笙见跟了许久,沉鱼似乎还未发现,或是发现了,却引他去无人处重修旧好,心中暗喜,见四下无人,大呼一声「师兄」,便急步跟上去。
只见那沉鱼依然气定神闲,眼见月光下,身后人影就要碰到他手,不紧不慢的掏出匕首,回身一手扳他肩膀,一手将匕首送入他上腹,用力没至刀柄,才淡然道:「以后咱俩无拖无欠,你莫再来寻我。」语毕便将浮笙连人带刀甩到地上,瞟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拂袖而去。
浮笙自知有愧于沉鱼,那人若要打骂他千百次,他也认了,可沉鱼如此决绝,出手便要取他性命,却教他始料未及,痛的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见沉鱼走远,他只得瑟瑟缩缩伏在地上,伤处血流如注,身上虽痛,心中更痛。正要唤声「师兄」,口中鲜血涌将出来,将他折磨的有口难言,片刻便昏死过去。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浮笙如今落得这般惨况,日后如何是好?沉鱼冲动伤人,又是否惹祸上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故人终归成水火狡兔安能辨雄雌(下)
时值十一月下旬,才过午后,天色昏沉,眼看就要下雨,来往行人匆匆走避,只有一人有标车不坐,却行的有气无力,等雨落出了,才入到檐篷底下。
那浮笙见终于有瓦遮头,累得倒在标车上,一摸腹上伤处,发觉又在渗血,却无力起身包扎,只好等天放晴,再寻下一家医馆。这般又湿又冷,又痛又饿,几乎要昏过去,可伤处越痛,越是教他想起沉鱼。每当想起沉鱼眼神,就似万箭穿心,区区一点刀伤,简直是微不足道,不禁感叹这一路磨难,原来是他自食其果,只好一声苦笑,一言不能尽诉矣。
浮笙何以出现在江宁府?事缘又要从昊天标行讲起。原来段笑天对若霜有意,想陪他去一趟成都府,岂料有趟急标要送去江宁府萧家,眼看他不能成行,浮笙便主动请缨替他押标,一来成人之美,二来他打听到沉鱼在杭州叶决家里,而萧叶两家又素来不和,这趟去萧家,说不定能得萧家相助,岂不是事半功倍?
浮笙本来打算先押标去江宁府,再南下杭州寻沉鱼,杀叶决,再同沉鱼道歉,自此遵师父遗愿,照料他一生一世。好不容易若霜才应承他此行,岂料在江宁府就同沉鱼打了个照面,才唤了声「师兄」,便险些教沉鱼送去了地府。在医馆躺了几日,官府便上门来查。浮笙只说他买了果子,饿的忍不住了,便当街拿出来削,岂料身后被个运货的撞了一下,手里一滑,不但果子吃不成,小命都几乎丢了。
好歹大难不死,但如何横跨大半个中原归家,真是难倒了他。虽然有标车坐,勉强还能躺下,可路途崎岖,颠得他五脏六腑都换了地儿,平日还不觉如此,如今真是寸步难行,只好寻个地方落脚,岂料还未寻到,天又下起雨来。浮笙不想自己竟虚弱如斯,盘缠够是够用,但要算上汤药费,真是捉襟见肘。正惆怅间,突然想起凯尔还在东京,去他那处,总比回镖局近,便决定先去凯尔家疗伤,待伤愈再回恭州。
那沉鱼刺伤浮笙,虽然大快人心,但也怕惹祸上身,次晨便驱车回杭州,回到正好是腊月十二。虽然这日是他二十三岁生日,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只因他甫入城,便见告示处密密麻麻围满了人,过去一看,赫见一道黄榜:「二皇子赵柽病逝,追封衮王,东京上下斋戒三日悼之」。沉鱼心知大事不妙,立即快马加鞭,赶回叶府。
叶决得悉他回来,特意去门口迎接,见那沉鱼一脸肃穆,轻笑了一声道:「沉鱼兄,此行尚算顺利?」沉鱼不答他话,劈头便问:「落雁在那里?」叶决望了望落雁睡房那头,不紧不慢道:「莫急,莫急。他昨日同个小厮去买瓜果,回来就说身体抱恙,回房休息去了,现今还未睡醒。你倒莫去扰他为好,先来我处歇息。」
不等沉鱼答应,便拉他入屋,正要干柴烈火一番,见那沉鱼闪闪缩缩,只道他又不肯就范,干脆把他推到床上,痛的那沉鱼差点叫出声。虽然他咬牙忍痛,可那一脸冷汗,还是教叶决发现不妥。纠缠间,只见沉鱼右臂上一条伤痕,长约三寸,看似刀伤,侧边还有几处擦伤,叶决见此,不禁皱了皱眉,翻起他左袖,却只见几道伤痕;再脱掉他上衣一看,赫见他胸前缠了白布,再看他背后,教叶决刚才一推,伤处又开始渗血,从那白布里透出来。
那叶决抓住沉鱼,前前后后审视了一遍,见无别的大碍,眼神里才稍减担忧,扶他坐起问道:「那个这般重手?把你伤成这样?」见那沉鱼支支吾吾,抓住他双肩追问道:「是不是萧澜那厮?」沉鱼不曾见过叶决如此紧张的神情,可看着对方紧张,反倒让他冷静下来。叶决似乎还不晓得逸清就在萧澜家里,不然逸清在萧家摆那什么八音阵,差点儿要了他小命,叶决怎不叫他提防?便随口搪塞道:「在驿馆里,有寻仇的认错人了。」
叶决立马追问:「真不是萧家人?」沉鱼正想逸清的手下,也算是他同门,当然不算萧家人;但他刚想答「不是」,却觉得此言破绽百出,若不是见过萧家人功夫,怎断定不是他们下手?于是只说「不晓得」。叶决哼了一声,一脸鄙夷道:「若那萧澜敢找你麻烦,咱家立马去烧了他那萧家庄!」便要唤人来,为沈鱼重新包扎。沉鱼拦住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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