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对她情有独钟。即使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他依然保护她,痴心等候她,明明知道他的痴心和等候不会有任何结果。
曾经,他那么温柔地对待她,说会把她好好地放在心里一辈子。她也相信了,自己只会感激他一辈子。
可是结果呢?
她到底爱不爱他?她已经不知道真实的答案了。
这种纠结让她无比痛恨自己,痛恨他。
桑桑丢掉了枪,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他的陋室。
望着她单薄的身影跑进了大雨里,安清牧揪心地疼,却再没有勇气追出去。
一切混乱刹那结束,屋子里空虚得呆不下去。安清牧也走入了大雨中,他需要暴雨的鞭打,让自己清醒过来。
为什么,他会做那样的事?他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真想痛快地吼几声。
他努力回忆他从十九路军驻地出来后发生的事。他一个人游荡在繁华的上海街头,莫名地伤感。当一个人即将面临世界末日,最希望末日来临时自己在做什么呢?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这种长久的感情压抑,令他的脆弱突然爆发了。
他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没有人是铁板一块。
他只是把自己最坚硬的一面展露出来,把单恋的苦闷锁在了内心,尽量用理智克制着。
可是一想到明日或许浴血奋战,自己会顷刻间化为白骨,而没有一双玉手会为他拢一拢混合着泥土的骨灰,他忽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凄凉。
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感伤,像他这样的男人只能去喝酒。
猛力灌醉自己,才能让自己有理由失去理智。烂醉了也好,说胡话也好,会有人原谅一个醉鬼吧。
就在他快喝醉时,有一个人来了,坐到了他面前。
这个人是江仲坤。
安清牧不屑和这种人坐在一起,但江仲坤的脸皮很厚,说反正日本人一开战,大家都是死,难得喝一杯,也不要太不给面子了。然后他就开始敬安清牧酒,一杯接一杯。
安清牧渐渐地醉了,听到江仲坤说了许多许多话,其中有些关于桑桑的片言只语,像纸片轻轻飘落在他心里。江仲坤说到桑桑其实很可怜,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才不得已委身江楚门;还说他知道安清牧喜欢桑桑,桑桑其实也暗中喜欢他,只是迫于江楚门是江海帮公子的y威,不敢离开他,云云。
若是在以往,尤其是清醒时,安清牧g本不会相信江仲坤的话。但他刚好处在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时候,又被酒j冲昏了头脑,神智变得不太清醒,居然牢牢抓住了江仲坤提到的那些“关键信息”。
在酒j的刺激下,他的脑海里混乱地回忆和桑桑的相识经过,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初把她抓到秘密监狱,撕扯了她的衣服,她娇美如白玉的身体。
那时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他不记得江仲坤什么时候走的。但他从酒馆出来时,已经酩酊大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在暴雨里走,从前a到后背都很冰凉。这个世界真是冷漠,一场暴雨就让所有人都躲起来了。没人给他撑伞,没人问他冷不冷,可是他偏偏遇到了等候已久的桑桑。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她在等我,她等的就是我”这样偏执的想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劝她也喝多了……
桑桑回到江家时,浑身透湿令佣人吓呆了。
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里,迅速甩掉凌乱的衣服,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洗干净。
幸亏楚门不在家。
楚门和江胜彪一起,还在监督三国领事和日本人谈判,无暇顾及家中娇妻。
想起楚门,桑桑心里无比内疚:他那样正义的一个青帮英雄,她本该做他最有利的后盾,怎么能让自己出事呢?
可是安清牧……
她不敢再回想和安清牧糊涂的一刻。奇怪的是,那个糊涂的片刻,其实并不恐怖,可却让她心中发冷。
还有安清牧事后追悔莫及的绝望和下跪场景交织在一起,在桑桑眼前反复闪现,令她依然无所适从。
她不想让楚门知道,她太对不起他了。
何况,如果让楚门知道,恐怕会两败俱伤。
所有一切,都希望用时间去掩盖。
在这个国难当头的年代,对任何痴缠感情纠葛的关注似乎都不应该。无论是桑桑还是安清牧,都在用同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忘掉不堪记忆的一切。
只不过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式。
一个多星期之后,当桑桑让自己忙碌筹办慈善晚会来挽回心情时,她从老付那里听说,安清牧离开了警局,去了十九路军,决意参战,和所有的士兵一起,冲锋陷阵。
因为,日本人没有信守和谈的承诺,在一月二十八那晚,突然向驻守在闸北的十九路军发起了攻击。
“他说,他不打算回来了。希望你们放心。”老付如是告诉桑桑,很困惑,“他这是要去拼命啊,让你们放心什么啊?”
桑桑明白。桑桑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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