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能见到屋子里面的景象。
有个身披过长衣衫的单薄少女背对着他坐在床头,她柔软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遮住了颈子和大半背部,只能瞧见小半只耳朵,白瓷似的,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叶清桓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个声音在催促他进去,可同时,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从心底浮现,让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最后的一步。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云舒忽然像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似的,回过头疑惑又期待地轻声唤道:“师父?”
叶清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当他再回过神来,场景便换了,空空如也的药碗被随意扔在一边,而姜云舒就站在他面前,她个子不过只到他胸口,眉目间稚气未脱,分明只是个小姑娘,可表情却郑重得几乎有些虔诚,简直像是正在主持一场最为庄严的祭典,而后,她仰起脸,忐忑却又坚定地轻声说:“师父,我心慕于你。”
窗外明亮的阳光如浓墨泼洒般大片地落下来,和煦的暖意层叠泛起,让这本来不小的屋子都显得有些拥挤似的,叶清桓便觉得,那暖意或许实在太多,这屋子存不下,便全渗透进了他的身体里,连同他那颗长年冰冻的心脏也跟着温暖柔软起来。
他几乎就忍不住想要告诉她,其实她根本不必这样忐忑不安,无论她说了什么,他都不会真的生气,毕竟,能够遇到她已是他这畸零半生之中难得的好事……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漠然质问道:“你究竟有何图谋?”
叶清桓心口猛地一窒,从梦中惊醒过来。
就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心心念念的人影,连同那些肆意挥洒的阳光全都烟消云散。
阴郁的深夜里,连星月之光都被浓云遮蔽,身侧只有化不开的黑暗在寒风声声之中弥漫。叶清桓思绪一时恍惚,失神地望着屋顶,道道梁柱与木椽与当年一模一样,十年时光并不曾在其上增添丝毫陌生的痕迹,他也如同当年一般,躺在这张布置单调的床上,然而……
良久,他试着抬起了一只手,苍白的手指收拢,缓缓凑到眼前,而后又轻轻放开。
果然已经没有光了。
黑暗与寂静仿佛能够剥离一切自欺欺人的伪装,也就是在这梦境与现实交界的一线时光中,叶清桓突然意识到,曾经仅以姜云舒的长辈自居的那个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而在他横贯两世的半生之中,从未体会过的患得患失与惶惶不安,好像在一瞬间便被烙在了他心底,再也割不掉剖不去了。
只可惜,这一明悟来得实在太迟。
胸口又是一阵冰冷的剧痛,是他早已无比熟悉的剧毒啃噬魂魄的感觉,未能抓住最后一缕微光的手垂下来,软软搭在枕边,叶清桓就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他曾经不畏生死,但上苍却容他苟活,而如今,他想要好好地活了,却每一天都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那注定魂飞魄散的终局在步步逼近,让他在想起珍重之人的时候,不敢争取,不敢追悔,甚至连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都不敢许诺……
他便默然凝望着黑暗,睁眼直到天明。
丹崖是小半个月之后才带着雁行一起抵达的。
叶清桓未回应他的打趣,直接转入了正题,说道:“我已同空蝉长老打过招呼,只等师叔抵达,便可开始了。”
丹崖长老觉出他眉间郁色难消,微显诧异,却没多说,先与众人一同来到了个简陋石室。
石室外各式阵法足足布了十余道,而内部则异常简单,除了灯盏竹席以外别无他物,正是姜云舒当日接受洗魂之术的地方。
空蝉长老示意姜宋设下符阵,随后走到席边,皱眉道:“按照典籍记载,当日剥离的当是魔元无疑,莫非丹崖师兄还有其他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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