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飘红 27（2 / 2）

看到马海彪离开的背影，徐锐这才悄悄的擦了擦汗，他现在对马海彪是又敬又畏，以后谁再敢跟自己说马海彪是初出茅庐少不更事，自己就跟他急！几句话就将自己挤兑得下不来台，在镇政府，好像没有几个能做到。

马海彪到了霍大伟办公室，霍大伟已经听说袁立让马海彪要账的事，他皱着眉头说：“这件事你决定得太草率了，镇里的欠款岂是那么好要回来的？”

霍大伟看着马海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上海的时候就差点捅娄子，回来后又不知轻重的要给镇里要债款，原来他以为马海彪办事还算稳重的，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书记，镇里的财政非常困难，如果能为镇里讨回一部分欠款，那镇里就能办几件实事了。”马海彪说道。

“你对自己倒是信心十足，但你想过没有，如果没讨回几十万，甚至连几万元都讨不回来，你有何脸面见江东父老？”霍大伟冷笑道。

“我相信事在人为。”

马海彪面对霍大伟的冷嘲热讽，坚定的说道。如果所有人都是遇事就躲，见困难就让，那这些能永远也拿不回来了，五百五十多万，这对大肚川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可面对如此一笔巨款，却没人想要讨回来，甚至就连袁立也觉得，只要能拿回来一半，自己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这是自己的悲哀，还是镇政府的悲哀？

“海彪，你让我怎么说你好？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办好饲料厂和养殖场，资金上的事，我会给我想办法，听说你还跟袁立有约定，只要能讨回五十万，镇里就会借二十万给饲料厂？”霍大伟不愉的问。

“是有这么回事，但为了保险见证，我想以饲料厂的设备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至少要贷二十万，最好是五十万，书记应该有办法？”

“你呀你呀，要债的事不用太着急，重心要放在饲料厂和养殖厂，这可是关系到全镇群众生活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霍大伟说道，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债的事做不做无所谓，但饲料厂和养殖场却必须重点抓起来。

“书记放心，我保证，一切以致富工程为中心。”马海彪说道，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要债上面，因此，对于自己的助手，就必须要精挑细选，人要正直，又要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还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但是马海彪把全镇的干部都过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合适的，财政所的徐锐对要债之事都是畏之如虎，好像拉他一起干就是要他的命似的，何况是其他人呢？

发了一会愁，马海彪突然想到大山村的老革命周大猛，他最是合适做这样的事。他为人正直，敢于执言，而且他老八路和抗美援朝的身份摆在那里，出去要债，可比自己这个副镇长要硬气得多。马海彪马上给老杜头打电话……

马海彪打完电话后，就在办公室研究那沓欠条账单，越看他的头越大。虽然自己在袁立和霍大伟面前表现得信心百倍，但他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完成。

按数目从大到小的顺利排列好这些账单，他数了数，这些账单竟然有八百多张，这个任务可真不轻，不要说找八百多个地方，哪怕就是跟八百多个人一人说一句话，自己也会累得够呛啊。

但既然自己接了这件活，就要努力去做，争取做到最好的结果，想着到底要如何打好这场要债战役的时候，周大猛终于来了。

“可把您老给等来了，坐，坐啊。”马海彪有求于人，连忙迎上去抓住周大猛的手，使劲的摇晃着。

“站着，有事快说。”周大猛很是警惕的望着马海彪，冷冷的说道。虽然上次他喝酒没喝过马海彪，虽然他也认为马海彪算是一名合格的干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马海彪的关系就到了如此亲密的程度。

“我没得罪过你？难道你还怨我把你喝趴下的事？”马海彪笑着说道。

“有事快说，少废话，找我干啥？”事有反常必为妖，周大猛愈加警惕。

“先喝点水，晚上我请你去好再来喝酒，这次一定要分个高下。”马海彪乐呵呵的说道。

“你这么热情，肯定没啥好事。”说着，又往门口挪了挪，随时准备拨腿就走的样子，歪屁股凸出来，仿佛承受不了上身的压力。

“在你眼里，我的形象就这么糟？”马海彪苦笑道。

“你不说我可走了”周大猛抬起脚就要跨出门去。

马海彪连忙将事情简要的说了说，并强调，他不会白受累，镇里会付报酬。说完，一脸希冀的望着周大猛。

“为什么想起我，镇里定的？”周大猛怪模怪样的说道。

“不，这是我的想法，我接了这个任务，思来想去，你最合适。”马海彪诚恳的说道。

“少给我戴高帽子，这钱还是让别人挣去，如今世道变了，欠钱的都是爷爷，要账的都是孙子，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让我当孙子？你们镇干部挣着公家的钱，喝着公家的酒，有事就往后缩，把我一个老汉往前推，不干！”周大猛坚定的摇着头，就像拨浪鼓似的，很有节奏。

“别人没有这个能力，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马海彪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着。

“鬼扯。”

“你倒是全明白，但你可能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人欠镇里的钱，你看看这些账单，八百多张，共计五百五十多万，这要是能全部要回来，哪怕就是要回来一个零头，镇里能干多少事？别的不说，饲料场和养殖场的规模就能增加一倍，获利的可是全镇的群众，这么多钱为什么都欠着不还？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欠公家的，觉着欠得天经地义理直气壮，镇政府就像块香喷喷的羊肉，谁都想扑上来咬一口。让人震惊啊。”马海彪既然不能动之以情，就觉得用晓之以理来打动周大猛。

果然，看到那厚厚一沓欠条，周大猛皱着眉头翻动着，翻着翻着就开始骂人，一群王八蛋，一帮柱虫！

“便宜占惯了，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啊马镇长，这活不好干。”周大猛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请你来，你要威望有威望，有资格有资格，老八路，打过日本鬼子，揍过美国佬，有你出马，一个顶俩你往那一站，就是令牌啊。”马海彪笑呵呵的说道

“现在谁还管你这个？除了这歪屁股，除了这倔脾气，我啥也没有反正最近也没事干，跟着你出去跑跑也好，就这把老骨头，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周大猛斜睨了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我先谢谢你了，晚上你别走了，就在镇里睡下，跟我挤挤就是。”马海彪一脸的笑容，虽然他是副镇长，但出去要债，在本镇还好些，但要是出了大肚川，谁还叼你？周大猛虽然只是一老百姓，但在特殊场合，他的作用比自己要大。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这事马上就要办？”周大猛说道。

“当然，年前好要债嘛，谁也不想欠身债过年不是？”马海彪笑了笑道。

晚上，马海彪在好再来私人宴请周大猛，菜只点了三个，但酒却叫了六瓶，周大猛没让上好酒，人都是嚎，也不用劝，你一杯我一杯的，爽快的喝着。周大猛想知道马海彪的计划，否则等喝高了之后，马海彪再说，他也记不住了。

“马镇长，你可有计划？”

“要债如同作战，当然得有计划供应，欠债的有八百多个，而我们只有两个，如果一个一个的要，没有二三年休想有结果，因此，要打歼灭战，让他们主动来还钱。”马海彪说道。

“你的想法不错，但恐怕难以如愿。”周大猛不觉得谁会傻得主动来还镇政府的钱，这八百多人，能全部记得有这么一笔欠款，就已经很不错了。

“因此要打好歼灭战，首先得主动出击，来一招杀鸡给猴看，这还得借重你才行。”马海彪确实有了个初步的计划，而周大猛也是他这个计划里必不可少的人。

“怎么主动出击？怎么杀鸡给猴看？”周大猛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马海彪神秘的笑了笑，说道他已经先了一只“鸡”，明天就准备杀了，用来震慑附近的欠债人，因为年关将近，马海彪不可能去外地要债，只能先从镇里开始，而镇里又是从镇政府附近开始。

大肚川领导机构的变化，内心最受伤害的要数袁立了。

霍大伟主政大肚川这些日子以来，袁立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不是把自己藏起来，就是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发呆。他怎么也没想到，陈维新当上了县委副书记，他想不明白陈维新走的是哪条路线，这样一下子就成了县委的主要领导，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陈维新升也就升了，是人家的命好，但是，到大肚川来当书记的，居然是霍大伟，而他连个意思县里都不考虑。

所有这一切都是由于自己的靠山王声发轰然的倒塌啊。

袁立就想，王声发怎么就这样的愚蠢，不上去也就罢了，居然把自己干倒了，王声发这样一倒台，他这个镇长再上去的希望也就跟着破灭了。

他前思后想，又到处打探消息，知道是现任县委书记郭凯敏在大力支持陈维新，据他所知，陈维新跟郭凯敏没什么关系，郭凯敏的铁哥们是香山山庄的老板，也就是给大肚川高营养项目投资，也就是大力引荐男人壮酒的徐辉，而徐辉跟马海彪这个小子现在已经混成了铁哥们，也许这里有马海彪的帮忙也备不住。

郭凯敏让陈维新当自己的副手，当然也要经过石江市委组织部和主要领导的支持，而这些的工作自然就由郭凯敏来做了。而给大肚川长脸的，似乎就是近来蓬勃发展的乡镇企业。这就是说，是马海彪成全了陈维新上升的梦想。让陈维新在这个镇委书记，一下子坐在了县委副书记的宝座。

他只有唏嘘感叹的份儿，自觉得命不如人啊，也对马海彪这小子心生几许的恨意。

按理说，不论他这个年纪，还是自己的地位，都用不着怀恨马海彪这个年轻人，他完全可以把马海彪的气焰打压下去，但他慢慢的发现，别看马海彪到大肚川镇时间不长，当副镇长更是没几天，但他居然已经织成了一张网，而郭凯敏就是这个网的中心。这个小年轻的真的不能小觑啊。

霍大伟到大肚川工作的这些日子以来，袁立很少会去霍大伟的办公室，一般有什么事，都会在镇政府的办公室碰面，而去对方的办公室，意味着就是请示汇报，在这方面，袁立尤其注意。但是今天，为了马海彪的事，袁立主动去向霍大伟汇报了这件事。袁立指出，马海彪同志有能力，有闯劲，要债这件事交给他，自己非常放心。

“看来袁镇长很看重马海彪这位同志。”霍大伟说，袁立很罕见的来自己办公室谈马海彪的新任务，意思只有一个：马海彪是政府的人，而且他又跟马海彪谈好了，你就不要在这件事上干涉过多。

对于袁立，霍大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就是觉得这是个当基层领导当的时间太长，又没有什么创新意识的人，对于袁立让马海彪要债，虽然也有一点打压马海彪这个年轻人的意味，但他也就想到这点，他不会想到背地里还有太多的花样。

凭着马海彪去追缴债务，马海彪就要被这些琐事所拖住，而放弃了他本该做的工作。但袁立的态度已经表示，这样的安排是他当镇长的分内之事，他这个当书记的，也就用不着管这样的不该自己来管的闲事。

“马海彪同志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我对他信心十足。”袁立笑道，只要霍大伟不提出反对，这件事就算是成了，虽然他没能阻止马海彪升副镇长，但是马海彪要想再进步，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他的，而马海彪一旦答应了要债这件事，他就会陷入泥潭而无法自拨，到时只要自己再拿这件事做点文章，他以前所做的一切成绩都无法抵销这次的失败。

“有信心是一回事，能不能办成又是一回事，要债可是件棘手事，如果有可能，我建议换其他有经验的同志，比如杨永军同志。”霍大伟淡淡的说道，袁立现在是在力捧马海彪，但捧得越高，到时摔下来就会越痛，讨债这样的事需要有耐心，需要很好的水磨功夫，杨永军就很适合做这样的事。

“书记，你可能不知道，前年镇里组织了讨债队，当时杨永军同志正是队长，忙活了三个多月，只要回来几百块，连他们的开销都不够。”袁立苦笑道，“马上就要过年了，镇里的资金紧张，发完今年的年终奖，镇里的账上，连一千元都不够了。”

马海彪机缘巧合而被提拔为副镇长，上位得太过容易，也确实该好好磨砺一番，这对他日后的成长也是有利的，讨债不利之事可能会耽误他几年时间，但与镇里的其他干部比，马海彪比别人提前了十年还不止，有的时候提拔的太快并不是件好事。

“马海彪的工作十分繁重，有很多的工作都要一一落实，就目前这几个开工兴建的企业来说……”

“饲料厂的设备从调试到生产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马海彪同志是有时间去催款的。”

袁立微笑着打断霍大伟的话。他一定要让马海彪在追缴债务，讨要欠款上挫败一下他的锐气，只要霍大伟不坚持，这件事就算成了，这次霍大伟“支持”了他一次，以后自己再还给他便是。

“你是执意要我马海彪去追缴欠款了？”

袁立说：“这可是我们镇里最快的来钱的路子啊，不然我这个当镇长的走到大楼上班，这心里都没底气啊。”

霍大伟问：“我们现在有多少欠款？”

“五百万十万啊。”

“哦，这可是真不少啊。怎么欠了我们这么多？”

“现在不都是这样？到处都是欠。”

“那就是我们做的有问题？凭什么我们的钱到处给没有花，而且还不还？”

“就是啊，所以我才决定让马海彪这个有头脑有办法的年轻干部组织一个讨债小组，让他当这个组长。”

霍大伟看了袁立一眼，袁立说的冠冕堂皇，自己也真是没有理由反对。

“那好，你既然决定了，我也支持，马海彪是什么意思？”

“他非常乐于干这个讨债的工作，这真是个好干部啊，还这样的年轻。”

霍大伟内心一笑说：“好了，我知道了。”

袁立走后，霍大伟将马海彪叫来，他必须正告他这件事如果没办好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