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不妙:他垂着手,无力地跪坐在已被夷为平地的山体边。他不远处,山峰被震塌之处,有一个黑黝黝的大坑。
“云逐!”
我落下云扶起他,感觉……他和之前不同了:他容颜身形依旧,但我清晰的感到,他虚弱了。好像在法阵中于他身上静止的光阴一下流淌走了。
我伸手在他胸前感应,果然,无论是魔族的力量,还是还灵陶珠的力量,都已不在他身上了。他现在只是还在呼吸的空壳。
云逐终究是凡人,失去这二者支撑,他不仅变回了那个普通的人族,而且,连他原本的生命力也一并带走了。他不仅变得平凡和虚弱,他甚至——空洞了。
“你怎会变成这样?你……被攻击了吗?仙君?”我说了又摇摇头:“不是他,仙君从不想你死。”
云逐冷笑一声:“想也无妨,凭他杀不得我。”
我想起江上船家的鬼影之说,不觉皱眉:“这山下压着凶兽,脱走出来,伤了你?”
“凶兽?哈,是很凶。”他低低地笑了一阵,笑声很苍凉,但很释然。他忍不住咳嗽几声,额头抵在我肩上。我感到他在尽力远离我一些,只是身体已经撑不住。他说道:“你不需紧张。我只是听了天镜的话,物归原主。”
他说话已有气无力,我不再多问,手抵云逐心口,聚集起身体里的仙力,想传一些给他。我知道这不够。他的身体被掏空,像是东海干涸,我这细小的水流哪能填补?
可是别无他法。
云逐拨开我的手。我不懂,盯着他看:“你做什么?”
他看着我问:“你又在做什么?”
“救你。”
他笑地咳出了声:“我不容于天地,你是什么厉害神仙,能救得我?”
我早已想过,便说:“三千世界,无穷无尽:东海三仙山之外还有日出之地扶桑,北方还有广袤的北溟,西方有无所不包的佛土……有的是天界鞭长莫及之处,我尽可带你去。云逐,我不是天镜,但我不会撇下你。”
他望着我,喃喃道:“扶桑、北溟、佛土……听起来都是好地方啊。那么你告诉我,哪个世界里有天镜?”
“……”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反复地念着我不久前说给他的诗句,笑了笑:“你可知为何我盼着诗里的少年找到他的伊人?……因为他若找不到,也永远不会找到,他还怎么活下去?”
他的话令我很惊心,抓住他肩头,重重道:“不可。”
他笑起来,只是他太虚弱了,所谓笑,也只是无力的吐气罢了。“你认为我是想不开?”
我不说话。他那样说,还能是想开了吗?
天上阴暗的云层渐渐消散,阳光遍洒下来,竟让这荒凉之地有了空山新雨后的爽朗。云逐抬手挡着入眼的光,微微一笑:
“你错了。我在幻象中徘徊了多少年啊,此时此刻再清醒不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以为我心里苦?不,我只是心里很静,从天镜从我眼前离开之后,我时时都在盼她。如今终于明白盼不来,这已然是个了结。我非轻生,只是当了之事皆已了却,我的时间也到了,如此而已。”
我咬咬牙:“神女用一切换你性命,她绝不愿你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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