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漾用的手法很巧妙,陆济只觉得身体麻痹,四肢发软,却没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他怔怔地眯眼看了一会儿飘絮飞云,耳边听得隔板外另一处场地上军人们呼喝着比斗声音,心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乱糟糟迷糊糊。
“我真讨厌你啊。”很久之后,他听见自己用冰冷而锋锐的语气这么说,“野种,你抢了我的东西,我的地位,我的爹娘,虽然那些我也不想要,但自己放弃是一码事,被人抢走是另一码事。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给我记住了。”
陆漾在一边没出声。虽然这个小弟才七岁,但陆济明白,对方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天真的孩子,他能听懂自己的话,也许,他比自己还要成熟。
成熟的人脸皮都很厚,心脏也很坚固,刀戳不动,剑刺不穿,言语攻击他们往往只当放屁来听。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所以陆济可以肆无忌惮地辱骂陆漾,用夸张的言辞表达自己的冷漠和反感,他知道陆漾不会受伤。
他躺在地上,没有看见身后的陆漾忽然用拳头堵住嘴巴,眼泪一点一点涌出来,然后被蓦然垂下的眼睫深深藏住。
(四)
陆济优哉游哉地晃荡到了二十岁。他惹了无数的麻烦要家里摆平,开罪了许多大人物让父亲折腰,去了好多烟花场让陆家蒙羞,做了无数亏心事引世人指点。
陆家大少爷的名号,在帝都几乎与他那军神父亲齐平。只不过陆彻是铁血战场上杀出来的忠心与威煞,而他却是潦倒官场混出来的无能与堕落。世人说他笑他,父亲骂他打他,陆济无所谓,甚至还有一点儿自得与满意。
他终于把别人的目光,从自己那个天纵之才的弟弟身上引开了。
他继续在帝都胡闹,仗着有个威风凛凛的爹,谁都表面上让他三分,虽然背地里有人会使些手段让他吃苦头,但陆济不在乎。他痛并快乐着,用这些勾心斗角来忘却过去十多年的旧事故人,忘却他曾一心想逃离的家。
然后,他在一个无风无月的黑夜,在帝都的茶馆里听说了遥远边疆的零星传闻。守玉关打得热火朝天,陆家军却迟迟没有军报送来,一月两月也罢了,国君不问朝事久矣,半年一报也能说得过去。可是——
这都多久了?
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茶馆里的老茶客们猜测国君的态度,打赌会让谁出使边疆。但国君并没有,他表示了对陆彻军神最大的信任,全权放手,任由流言蜚语传得一天赛过一天。
陆济心里泛起不妙的感觉。他按压了好久,终是忍不住,快马连奔数千里,星夜赶回陆家的驻地。
——陆家,空无一人。
他站在鬼气弥漫的空城中央,大脑一片空白,好容易控制着自己没有跪下去。茫然而纷乱的思绪渐渐恢复清明,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双温和而多情的眼眸。
华初三十七年,国君朱笔去陆家军建制,从此华初第一军从历史上除名。
后七年,陆济易容改名变更身份,连过三试,高中武科状元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入金銮殿刺杀国君,未遂而遁,不知所踪。
(五)
如果没有那个野种弟弟,自己的人生究竟会怎么样呢?
会不情不愿地成为陆彻的继承人,会率军出征沙场,会博得一身功名,会顺顺当当地娶妻生子,会在一场艰难的战役中为国捐躯,死后亦享尊崇。
或者,会在第一场独当一面的战役里输得一塌糊涂,死无葬身之地。
他是很讨厌战争的,比讨厌自己那个野种弟弟还要讨厌战争。
幸亏——或许可以说一声幸亏?幸亏有了那个武学奇才臭小子,他才能脱身而出,离开军营,去自己向往却不怎么擅长的江湖自在闯荡。
可还是因为那个小家伙,他兜了一个弯,竟避无可避地走回了他原来应该走的路。
他到底还是成为了将军,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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