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匆匆洗了把脸,套上衣裤,前后花不到五分钟,出门前我本能拿起机车钥匙,转念一想又放下,拿了钱包,叫了台出租车,朝林森北路狂奔而去。
上车后车看着窗外空荡的马路,巨幅的黑夜下,它的静谧丝毫无法安抚我。高镇东。脑子里全部都是这个名字。我承认我想他────想得要死。
这两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同这一刻,让我如此迫切又明白地认知到自己疯狂地想念他,只一通电话,就让这压抑一切在沉默中爆发。
我觉得自己也许正在做一件逐渐脱轨的事,而我无法掌控它的发展,靠在椅背上,出租车稳稳地向林森北路驶,引擎轰鸣,表上的光亮的数字又跳了五块钱,方向灯嚓、嚓、嚓的闪────我本应该是最讨厌这种未知不明的前路,可那一夜我却无法喊停,也不想回头。
第8章八(上)
要说中山北路有什么时间是不塞车的,只有半夜三更。
照那个Peter给的地址,高镇东上班的那间酒店应该就在国宾饭店旁边的巷子里,从我家过去整段车程不到二十分钟,下车前,我对那中年司机说:「运将大仔(闽南话:司机大哥),可不可以等我十分钟?表照跳,我去接个朋友很快就回来。」司机欣然答应,说他先把车绕出去掉个头,回来就在这里等我。
『心爱的你甘也会谅解,阮会来离开是不得已....若听到鼓声,阮的心情会快活,攀过了一山又一岭,演唱阮甜蜜的歌声......』
『不要当做阮风度轻浮,全望你热情的人客兄...阮的心情是暗淡,日日夜夜在作梦,转来去,我温暖的故乡......』
照着门牌号在那条巷子内一间间地找一家叫『银坊』的酒店,半夜三点多,整条巷弄还是闹哄哄地,三步一间小酒家,五步一间夜总会,外边马路上的摩铁比7-11还要多。林森北路是当年台北出名的『不夜城』,那时北部举凡能叫得出名字的风月场所几乎都在这块区域挂牌做生意,消夜档,三温暖,槟榔摊到处都是,宛如一座深夜的成/人游乐王国。
沿路都是从玻璃门内传出来的卡拉OK歌声,此起彼落,有的唱得荒腔走板,叫魂一样,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我加快脚步,拐入一条只能容机车勉强穿过的窄巷,路面潮湿,巷子里充斥着呕吐的酸味,憋着气迅速通过,才走出巷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反射性地回头看,隔着一段距离,也看不太清楚,前面阴暗的骑楼下,聚集着好几个男人,他们推推搡搡,远远就闻到了火药味。
我站在原地,莫名升起不祥的预感,抬头一看,骑楼外面挂着好几块霓虹闪烁的招牌,其中一块就印着银坊的名字。
「干/你娘!」紧接那边忽然爆出一句响亮的脏话,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吼的,深夜里几乎产生回音。
那群人很快就在骑楼下打起来,街边路灯的光线无法照进去,什么也看不清楚。有台机车率先被撞倒,一群男人酒醉干架,什么难听话都飙骂出来,里头不时还夹杂女人的哭喊,大喊着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我头皮一紧,几年下来养成远离是非的习惯,我几乎想立刻调头就走,但我忍住了。
旁边几间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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