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坐下,一瞬间像是苍老许多,他攥着江流留下的那串佛珠,珠子温润的木质感拉回他飘远的思绪,老爷子面色十分难看,犹豫片刻,才道:“此事究竟内里如何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大约二十几年前,你师父和宫中的人往来密切,这事说不上是秘密,有心之人稍查查便一清二楚。那时候恰是今上登基前,宫闱内传出谣言之时。你师父当时给我来信,说办了一桩糊涂事,想叫我为他挡一挡灾,我懒得管他这闲事,只想着叫他吞下恶果往后便知道分寸。哪能想到……他竟因此事而丢了性命。”
江牧云打量着梁道全,掂量着老爷子到底说了几分实话,同时心间风起云涌,她将梁道全的话和晏九的话在脑中连贯起来,得出了一个有几分离谱的结论——
“师伯所说宫闱内的谣言,可是说今上的龙椅实为逼宫所得,而那时的皇子的确不知下落吗?”
梁道全垂了下眼,点头道:“是这一桩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东西在二十几年前的皇宫内丢了。”江牧云目光扫过江流的书案,“那一枚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东皇令。”
梁道全长叹一声,“我从未想过,你师父他一介江湖草莽,竟会与朝廷有如此瓜葛,如果当初……唉,往事已矣,多说也无用了。”
“师父枉死,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出害他的凶手。”江牧云直视着梁道全,“当年如不是师父救我,我大约就死在山里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杀父之仇,不同戴天。”
梁道全皱起眉来,望着他这个小师侄,只把她的话当成实现不了的“豪言壮语”,权当她是少年意气,但又不愿当面斥责,于是话音一转道:“你师父叫你去投奔燕西楼,你可有想法?”
“投奔谈不上,但燕西楼既是此中关键,自然要去走一趟。只是……还有一事未向师伯禀明,当日在我还不晓得有师伯在世时,曾立下志向要将师门发扬光大,因此十分儿戏地自行封了个掌门,还收入门中一个徒弟。”江牧云声音渐次低下去,大约觉得自己那时的确有几分荒唐,便兀自底气不足了。
“丫头年岁不大,倒志存高远。”梁道全不知是夸她还是讽刺她,总归是没暴跳如雷,老爷子一摆手,认命了似的,“罢了,既然画骨门中只留下咱们几人,往后我替你照看着便是。你既要做掌门,就要有掌门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像话么?放下来。”
江牧云:“……是。”
江牧云没敢问梁道全为何突然就不愿回月观山了,但瞧着师父的佛珠套在了师伯手腕上,大约猜到是阴阳相隔的两人总算解开了心结,师父泉下有知兴许也能瞑目了。
她背着棺材铺的众人,偷跑去师父的坟前上了香,正正经经给老头磕下三个响头,然后边喝着一坛桃花醉边摩挲着那块孤零零的碑,问他当年是怎么对不住梁老头了,是不是偷奸耍滑坑了梁老头,还把他脾气拱成了随时随地能爆炸的一颗雷。
“看在你从前欺负过梁老头的份上,往后我就把梁老头当成你来孝敬,给他相个慈祥善良的小老太太,再替他养老送终,你在下头……可别嫉妒。”
她临走时把碑敲得“咚咚”响,转身走了就没再回头,也就没看见一直藏在树后的梁道全。
江牧云回去时候从酱肉铺子买了两斤牛肉,想着去东昌府前给两个小的改善伙食,鼓励俩人再蹿蹿个儿。
哪晓得回去时竟然谁都没在,就连牙牙和毛毛都不见了踪影。
江牧云在梁道全支院里的藤椅上打了个盹,也不知睡过去多久,等睁眼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再往厨房那边瞟一眼,发现跑出的熊孩子们已然热热闹闹在厨房里架锅做饭了。院子另一头,江流房里也掌了灯,想是梁道全也从外头访友归来。虽不晓得他在顺德府有何故友,但到底是长辈的私事,她也不便打听。
江牧云溜溜达达去了厨房,从门口探头看看里面忙活的仨人,“跑哪儿去了?连张字条也没留,还以为你们被野人叼走了。”
玺合转头看她一眼,“掌门大人,你好歹也要有点常识,城、城里哪来的野人?”
“还敢顶嘴了?我发现你小子这胆儿是越发肥了。”江掌门撸起袖子就要进门收拾他,没料到他却往李红绫身后一躲,只探出半个脑袋来,“红绫姐说你们就要去东昌府了,我、我们上集市去采办些吃食,另给谢公子捎几样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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