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并不出声,坐在镶嵌八宝珍珠的铜镜前,散开她早间绾着的半翻髻,随意在柔亮的发间插了只八吉纹水晶笄。她未回头看货郎,只用凝脂的柔荑向他打个招儿,那腕间的翠珠连袂金钏映着她白皙的肤色,在夕阳下晃晃发亮。
货郎呆住不知多久,直到他听见自己咽下口水的“咕噜”声。阮娘已经踩着宝相花纹云头的睡鞋起身,轻曼地向他走来,腰间系着的丝攒花结长穗丝绦随着她莲步轻移,小幅度的晃动着。
“天色已晚,我本是不打算再见客的了。”
娇柔犹如莺啼的声音响起,货郎已经陷入了沉醉,几乎没听清她说的话,只一味地沉溺在富贵美好的景象中。
阮娘是见多了这类客人的,她轻轻一笑,并未放在心上,仍是轻软地开口道,“但我在阁楼上见你望着这处望了三日了,便叫妈妈放了你进来。”
“你是想听什么曲子?”
“曲子……?”
货郎哪里懂得什么歌谣,什么坊间的小曲儿,他只觉阮娘是天上掉落下来的仙子,现在仙子要给他唱歌儿了!
他嘿嘿地傻笑,“我不知什么曲儿的,你要唱便捡着拿手的唱吧!”
阮娘垂首,摆弄着腰间挂的一个海棠金丝纹荷包,卷翘的睫羽微微颤抖,无限娇羞地抿唇一笑,“那小女子便献丑了。”
货郎只知道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阮娘看,歌女曼妙的曲调如同飘渺的仙音缭绕耳旁,等他出来时浑身上下身无分文,还是傻笑着,随意捡了捡货物,丢了那捆砍了半个时辰的柴禾,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去。
“阮娘……”
那只海棠金丝纹荷包在连续十日货郎进出浣花坊后,被他在阮娘的门栏处拾了起来。
他着迷地抚摸着尚带阮娘体香的荷包,里面却掉出一张字条,上头是女子用簪花小楷写着几笔诗句。
货郎看不懂字,便问了摊子旁一个替人写信的书生,书生一念下来,登时一拍桌子:“妙啊!这两句情诗写得极妙!”
“这是啥……情诗?”
“是极妙的情诗啊!它抛弃了循规蹈矩的鸳鸯,而运用鲜嫩的初芽作比,实是……”
书生还在兀自感叹,滔滔不绝,货郎脑中只剩下“情诗!”“阮娘了写给我的情诗!”,欣喜不已地捧着荷包飞奔向朱红的阁楼。
“阮娘……阮娘!原来你早已有此想法,知晓我便是能护着你一辈子的!”
他热血冲脑,那几步上楼的路中已经从怎么替阮娘赎身,想到要怎么布置洞房、未来生多少个小娃儿,小娃儿叫什么名字……
货郎套着粗布麻衣,喜笑颜开,欢欣鼓舞地奔向阮娘的厢房,刚要抬手推门而入,便被一股大力拖了出去。
几个穿着下人衣裳的人将他打了出去,耳边传来老鸨冷冷的声音:
“阮娘得了治不了的病了,现在自身也难保,你便是从哪儿来打哪儿回去吧!”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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