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挨挨挤挤的胡同巷口,越走越偏,也越走越静。拐角处总是淤积着一家一院的烟火气,柴米油盐销成的灰堆,是这座大城里不为人注目的卑微角落,但此刻经过时却觉安详又可亲。街上小贩活泼泼地叫卖,货担里的小商品琳琅溢彩。他们闲聊,说的都是些生活琐事,渐渐声音弱下去,一旁的行人也渐渐稀少,间或只有两三个小孩子提着风筝跑过去。彩绘的风筝,精工的手艺,风中俏皮地曳着条长尾巴。
“春天要来了。”陆玉典几乎是自言自语。
“最迟暮春之前,我就得出发了。”顾青让低低地说,回头看风筝,不敢看他,“时不我待。”
“我知道的。”陆玉典转过头,眼神中有某种不起风波的温柔,加快了语速,倒像是主动为他开脱,“我之前……也早有这样的打算。虽说是用计将你赎了出来,毕竟是留下了案底,再在北平呆下去多少有些不便,不如先避避风头。”
“不……避风头只是一时。但我这一去,也不知能否还能再回来,再回来又是几时。我也不想瞒你,害你白白为我……为我空等……”顾青让悄悄眨掉泪水,鼓足气转头望向他,脊背坚硬笔直,直撅撅地像生铁。
陆玉典沉默了。他的如簧巧舌、善舞长袖此刻都废了,只能虚了脚步,空茫茫地看远处燕子飞过泥瓦屋檐。是□□的燕子。不知还能一起再过几个春天。
“时局如何,你心里也有数。我们谁都不敢打包票自己将来不会遇险。何况我要行的还是危难之事。这座城里有我爱的你,但是没有我应做的事。”
陆玉典缓缓抬头,长嘘一声,露出个惨淡的笑,恰似一张纤薄皮影阴沉沉披在脸上。他说:“你心意已决的话,我就阻止不了你。我从来都对你无可奈何,你想到哪里去就可以到哪里去,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里等你。”
“不,”顾青让眼中的火光狠狠跳了一下,“我想要的不是、不只是这样,我们不应该始终如此无奈。为什么我们只能隔得那样远,不能走到同一条路上?我……”他咬了咬唇,迸出珊瑚珠一样的血珠子,最终昂扬道:“我知道你就是飞庚。你曾经也是下笔如刀的文人志士,你还那么聪明,那么有手段,为什么不能和我一同报效家国?”
风忽然烈烈狂涌。远方开阔处传来隐隐哭声,似是暴风把脆薄风筝线给一下子崩断了,那些孩子正凄凄然哀哭。风筝舒开一对斑斓纸翼,自顾自跳一场或许是此生最后的舞。陆玉典眼睛陡然睁大,多少生命中突如其来的惊讶,都惊不过这一刻。
“你怎么会,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都没有准备要告诉你……”从前的自己,他早刻意抛却了。不想提,亦不敢提。对上年轻热忱的眼睛,便唯有三缄其口。
“很早的事了。某次同程教授谈天说到你,他那么惋惜,我才知道,原来我佩服向往的前辈,正是我身边的好友。我知道你经历了比我更多的东西,更伤痛的挫折……可我相信你的心一如当年。”
“——你能不能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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