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进了湖水中,仿佛一滴水汇入江海,霎时间消失无踪,脑中却不停回荡着一句话,分不清是自己的声音还是他的声音,冷漠得出奇,像现实本身般残忍。
它幽幽地回答着那句问话:开了,开了呀。
顾怀曾经以为,从他突破了圆满后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他,不管书中那一团魔气背后究竟是谁,他都能将之解决,钟寂界,菩提灵界,加上圭泠界的实力,不管有多少魔,他都有信心率领众人将之踏平。
但到如今,他才发现,四方魔远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可怕。阮崖生可以从百年前便开始蓄意接近他,耗尽所有的耐心,只为将他“浇灌”成魔。
这百年里,他所遭受的所有劫难,都像是为他精心准备的每一缕魔气。不仅仅是他杀上钟寂界时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出泉宫毁去的一草一木,每一个枉死之人,乃至凌容与流的每一滴血,这一切,仿佛都只是为了赋予他无穷无尽的痛苦,都只为了在最后一刻,让那些储存在他心脏中的戾气驱走护体的真火,给魔一个可乘之机。
即便如今被他们识破又如何,就算当时真被他们当场诛杀又如何,只有他知道,阮崖生已经成功了,而四方魔也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这世上他可以打败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一旦开战,只要阮崖生将此事公告天下,他毫无疑问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可即便他真的彻底化魔,凌容与和出泉宫众人也绝不会由得他去死,好似当初谢琀所面临的境地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只不过谢琀只是一个引子,他却是四方魔最终想要得到的人。
这计策无比荒谬却又聪慧得令人叹服——他竟成了魔手中的王牌。
可他甚至不能自杀破局,因为日神早就说过,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绝不能死的人。若他死了,这个世界便不复存在。
这仿佛是个无解之局,他唯一的出路,只有将魔气彻底驱除。可不论他如何偷偷在内府中用真火焚烧魔气,驱除冥火,也不过是多吐几口血罢了,他的元丹仍有一半被魔气萦绕,变成了那紫黑色狰狞可怖的模样。
他很清楚,除非他心中戾气消失,否则即便是日神出现也无法将这魔气根除。
可他做不到,他根本无法对那些铭心刻骨的仇恨释怀——因为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心爱之人曾在那烘炉之火中化作一滩血水,何等的痛心彻骨,恨海难填,以致每个梦里,他都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个推进女娲釜中,冷冷站在釜边,看着他们在火中垂死挣扎到灰飞烟灭,到醒来之时,仍觉浑身颤抖,不是后悔,而是余怒未消!仿佛身体也在疯狂地质问自己——为什么这是个梦?为什么你还没有真的这样做?!
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原因,是凌容与就躺在他身边,双手把他揽在怀中,月光下平静又明亮,唇角微微勾起,令人舍不得挣脱。
于是他便静静地睁眼看着,任眷恋和温柔占据心房,刻意遗忘体内澎湃的魔气,直到天色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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