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也就罢了,毕竟他已入了朝,张家二爷如今又在教导着皇子们,眼见着也没什么收徒弟的打算。侍郎大人这几年也就消停了些,可偏偏......”
他并不再说话,只是眸子暗戳戳扫向了宝玉一眼,眼中欲言又止的那些话儿已然显而易见。宝玉嘴角抽了抽:“偏生师父毫不留情拒绝了他,又收了我做徒弟,所以他才这般看不惯我么?”
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如郝遥这般自幼顺风顺水长大的天之骄子,又是真正的才华横溢之辈,心内都是有几分骄傲自满的,好容易冷眼相中了一个师父,谁料一连吃上了几年的闭门羹。到头来,那人倒是收了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做徒弟,这事儿放在谁身上,也会令人觉着心中不顺。
宝玉自认虽不是如宝哥哥那般十分善解人意,但也有几分体贴人的温存在心里头。既然知晓了内情,他再看侍郎大人时,便不自觉于脑中想象对方以白嫩嫩的包子状委委屈屈站在张府门口敲门求进去时的场景,一时间也就不想与这位显然是在别扭的侍郎大人过多计较了。
只可惜,他不计较,侍郎大人却全然没有这般轻飘飘放过他的意思。
“不够详细,”他瞧着宝玉整理上去的案宗儿,薄唇一挑,眉眼皆一下子秾艳的令人不由得屏息起来,“怎么,你在张家二爷手下便只学了这么点东西么?”
宝玉只得又接过了这厚厚一沓案宗,重新扭头去整理。好容易花了半日,细细誊写了整整二百一十三张,再交到侍郎大人面前,便瞧见侍郎大人一页页翻过去,很快又寻出了一点错误。
“这张纸上沾了道墨痕,莫要告诉本官,你便准备着将这样脏污不堪的东西交到陛下面前——你这般态度,还如何做张家二爷的徒弟?”
宝玉:......
那一点墨痕,只有磨墨时不小心浸染上去的一小滴,还不及他半个指甲大。若不是仔细看,定然是分辨不出的,连他自己也未曾看到。
侍郎大人究竟是如何才能一眼发现的?
只有在这个时候,宝玉才觉着沐疏的的确确是以自家师父为榜样的——名满天下的张家二爷不仅嘴毒,还连皇子都敢上手打,而侍郎大人打不着皇子,便仅紧紧跟着自己这位极为濡幕的前辈的步伐,坚定地走上了淬炼自己这一张毒嘴的不归路。
尤其是对着他,嘴上简直像是装了几十发箭矢,每每一轻启艳红的薄唇,那利箭便毫不留情向宝玉射来,几乎要将他插成一个箭靶子。
宝玉不禁有些头疼,深觉自己这日子怕是要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只得又扭头去寻了张雪白的宣纸,将那一页沾了墨迹的重新再誊抄了一遍。他正挽起袖子磨墨之时,忽觉后头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看自己,不禁回了下头。
后面看他的那人飞快地缩到了雕花木门之后,只隐约看见乌发红衣一闪而过,隐隐能看出是个男儿的样子。
宝玉:......
他思索了下,默默将案上另一边儿的铜镜向着这边儿不着痕迹地推了推,随即隐隐调换了下方向,使这铜镜能照着门那边儿的动静。
片刻后,眼见着宝玉又开始提笔写字了,门后头那人方才又动了动,像是贴着门挪动了几步的模样儿。随即慢慢伸过脑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宝玉半晌。
铜镜中映照出的那人姿容昳丽,眉眼皆生的十分标致,不是侍郎大人又是何人?
他这般扒着门看自己,睁大了一双上挑的凤眼,倒是莫名像是什么正在寻母亲的幼兽,看得宝玉不禁心中好笑。
只是沐疏倒像是在门口处生根发芽了一般,静悄悄看了宝玉半晌,显然是极为犹豫的,不知究竟是要做何。宝玉一面做着专心致志誊写的模样儿,一面不禁用余光扫了连连铜镜几眼,瞧见侍郎大人坐立不安的样子,心头忽的涌起一个想法来:侍郎大人该不会......是因着这般来回折腾他,而觉着心中有愧吧?
他也不作声,直到一炷香后,才瞥见沐疏终于向房内挪动了下,撩了撩自己的乌发,像是要走进来的模样儿。只是就在此时,后头却有另一个小官儿经过,这小官儿姓王名忠,是出了名的一根筋、没心眼,一眼看见侍郎立在此处,受惊不小,登时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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